三贝勒府上的花园并不见得比直郡王府上的豪华多少,不过是多了些亭台楼轩,花草匠种树栽花的时候,多抄了些苏州本子罢了。
走进去,处处浓荫,府里的女婢都端着食盘,衣带迎风,盘中琉璃杯里浮冰荡着淡金色的果蜜、玫红的瓜汁、浅碧的梨浆,看着便解了三分暑气。
三贝勒把迎到水轩里,正对着对面一树木樨,淡香吹来细细的风,水轩四角都摆着冰盆,垂髫小童穿着青布直襟打着大团扇,众夸过一回三贝勒的园子,再放眼赏一赏池里的怪石,投些瓜子仁逗弄下摇头摆尾的锦鲤,的的是享受。
等到众坐定了,池对面划过来一只画舫,几个舞姬衣袂飘飘,靠近来时,萧管的声音高高低低,仿佛从的天灵盖那劈开脑壳,浇了一勺冰水下来,爽快无比。
大热天的,凉凉快快坐着,甜甜蜜蜜吃着,可众的戒心一点没放下来,话题总是浮那里,今天好热哈哈哈,明天下雨啦啦啦。三贝勒也不着急,不管说什么都奉陪着,小意儿殷切待客,一句不提其他。
这样的聚会便是多几次,也不会有烦恼的,于是三贝勒府上宾客盈门,车如流水马如龙,逢着初一十五是必定有集会的,偶尔还延请京城里的名士来以文会友,以画待客。好客又有雅兴的三贝勒被起了个诨名叫“金孟尝”!
为愈发谦和的三贝勒反而招了不少兄弟的白眼,就连五阿哥同七阿哥都不怎么搭理他,皇阿玛临行前还颁布了《训饬士子文》,颁发直省,勒石学宫。不就是忌讳皇太子拉拢国子监的后备才吗?
一个贝勒爷,不嫡不长的,就敢拉拢各旗的王爷,安得什么心啊?谁乐意跟着被皇阿玛记恨啊?自个玩去吧!
康熙回銮的时候,轻飘飘地夸赞了几句儿子们,然后问了问三贝勒爷家菜色如何,三贝勒忙跪下来请罪,说是早就应该先请皇阿玛过府一叙,只是不敢妄为。
康熙哈哈笑了笑,望着皇太子说:“难得弟弟有这雅兴,咱们需要扰他一扰,过几日一定去坐坐!”
皇太子躬身应了,可望着三贝勒笑得是一点不客气,硬是让三贝勒憋出一后背的冷汗来,果然没几日,御史就揪住陈梦雷不忠不孝上了折子,虽然被康熙留中不发了,但三贝勒还是觉得皇太子太小心眼了些。
黑瘦黑瘦的十阿哥还是没有入十四阿哥往面前一站,康熙彻底忘记了十阿哥也是个才。
愈发沉默的十阿哥脸色看不出什么神情,自从温僖贵妃娘娘去后,各种冷暖他都尝过了,不过是被生父忽略罢了,他连心酸一下都没有时间。
八阿哥许过他的,明年必定想法子让自己带兵出去的,十阿哥知道自己的八哥,从来不胡乱说话,他现也只能盼着这个话撑下去了。
裕亲王喝着冰镇的黄山毛尖,坐厅堂里发愣,国子监一修就是大半年,皇帝处处要门面,哪里都要看着隆重,可是内务府那边根本没有余银了,巧媳妇做不成没米的饭,这怎么叫他不着急?
内务府的尚志杰早已同裕亲王说了实话,凌普手里扣着内务府的私帐,谁也动不了,这边只能先缓一缓。
裕亲王不想同自己的亲侄儿对上,只得遣去密密叮嘱凌普,让他尽早把钱吐出来,不要耽误了国子监的重修。
皇太子从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连康熙都敢顶撞的,怎么会惧怕自己的伯父?皇太子看来,一路陪着自己的奶父凌普比伯父要亲近的多。
愈来愈着急的裕亲王逐渐失去了耐心,索性把凌普叫来训斥了一番,消息传到皇太子耳朵里,顿时气炸了肺!
对着爱新觉罗家的,皇太子是没有胆子拿马鞭的,可是指着鼻子一顿咆哮,放别身上,就忍过去了,裕亲王福全也是养尊处优,被康熙优待着的长辈,被皇太子当着下属奴才的面发作,他怎么能不生气?
裕亲王性子宽厚,口齿自然没有皇太子伶俐,皇太子长袖一挥,桌子上的青瓷摔了一地,裕亲王也砸了手里的茶盏,两瞪着牛眼怒瞪着对方,谁都不肯让。
听到信的尚志杰头皮都发麻,神仙打架,苦了的可不会是他们,忙去寻了凌普过来:“凌总管,您想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传进皇上耳朵里,咱们两谁也落不着好,要不,去劝劝吧?”
凌普也不是傻子,皇帝发作不了皇太子,拿自己顶个缸是不会犹豫半分的,立刻捞起衣摆飞也似冲了进去,尚志杰打着躬,凌普做着小,好说歹说把两位主子劝开了,一间屋一个,奉茶打扇,唯恐他们肝火旺起来烧着了大家伙。
拂袖而去的皇太子晚饭多吃了好几碗,怒气攻心的裕亲王灌了几盅凉茶,谁都没打算放过对方。
裕亲王告了病,国子监停了工,康熙对着皇太子的骄横一点法子也没有,梗着脖子跟自己对峙的皇太子哪有一丁点儿当年温良的样子?康熙派了三阿哥八阿哥去探望了裕亲王,赏了药材,可是康熙的心里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从内库挪了银两出来,又委派五阿哥去监管国子监的工程,湖广的苗民跳了出来,蚩尤的后代本就骁勇,崇山峻岭里的苗塞藏云雾深处,苗的心从来没有被捂热过。
刚刚避暑归来的康熙只得着手准备南巡,他打算亲自去江南走走,考察一下那里的官员,这一次,随行的只剩下皇太子同四阿哥还有十三阿哥。
直郡王坐镇京中,三贝勒的游园会开得更频繁了,九月赏菊花品佳酿,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