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多逊眼中洋洋得意。
赵普神情多少有些灰暗,可是宋九又注意到,赵普的眼神多是看着窗外,在窗外不远处便是朝殿。
宋九忽然明悟。
卢多逊不知天高地厚,认为赵普完蛋了,第一个赵普是快奔六的人,第二个赵普很瘦,还是一个跛子,仕途的不得意,让他心情多少灰落,看上去就象一个末落的老人。
实际不是,赵普的对手不是自己,更不是卢多逊,与他跳舞的对手只有一人,赵匡义。
宋九低下头深思。
自己以前陷入误区,一直想用一些办法,一些不能上台面的办法,不能上台面的办法,就是阴谋。
与赵普玩阴谋诡计,会有什么好下场,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并且皇帝是赵匡义,能瞒过赵匡义的法眼?
但阴谋之外呢?
有。
阴谋不行,还有阳谋。
赵普时隔两年多后,与宋九卢多逊第一次碰面,造成两种不同的结果,卢多逊越来越傲娇,宋九却在向一个真正的明相进军。
第一变化是宋九批阅政务速度放慢,更加小心。
第二变化是宋九尽量不反对上面与下面的建议,即便是错误的,他不会完全推翻,而是小心地修正完善。
第三变化,他从来不抢权,堂帖没有关系,卢多逊,沈义伦,薛居正,你们德高望重,是老人家,就交给我处理吧。但尤关到重大政务的提议,审批,也就是册书、制书、诰命、诏书、敕书、敕榜,宋九只是提议,从不参与决策。提议后交给三个首相去决策。即便交到宫中的画黄与录黄,宋九只交录黄,画黄一律交给三个首相。提议后,由三个首相决策批阅再递到宫中。
第四个变化就是他的堂帖越来越活泼。
甚至利用堂帖讨论。不懂的放下身架请教,如果地方官做得好的,一律鼓励赞扬。
此例他人不可效仿的,无他,宋九才三十二岁,放在人生旅途中才刚刚起步,然而在官场上。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与新科进士相比,他比吕蒙正还小一岁,比张齐贤小三岁。所以他不顾宰相颜面。请教地方官员没有关系,然而其他人就不行了。
但不能说宋九是拢络人心,首先他没野心,这个词放在宋九身上就不适合。其次他并没有为了拢络人心而不顾对错,对了就对了。错了就错了。即便赵匡义的意旨,错了,他也提出自己的建议。
可在宋九带动下,死气沉沉的官场立即变得活泼起来。
甚至有胆大的地方长史利用堂帖,与宋九开玩笑。强词夺理去讨论政务。
还有的长史想上位,想给宋九留下深刻的印象,于是大事小事,不停地递奏呈,再与宋九讨论争议。
这也没有关系,想上位是好事儿,卢多逊对这些官员反感,可宋九却在边上劝说,不想上位,就失去了上进心,就不会有多少作为,还能当好官员吗?那怕自己,听到皇上任命自己为参知政事,心中也同样欢天喜地。况且他人。
这就是宋九的阳谋。
赵普复归,让宋九担心不已。
得罪了宋九没关系,多是公事公办,得罪了卢多逊,顶多仕途受到影响,得罪了赵普,那悲催了。看一看姚恕,未来的候莫陈利用,雷德骧、赵玭如果不是赵匡义插手,最后下场会是如何,未来卢多逊到了岭南再也没有回来,史书上还留下万载臭名,苏晓虽没有打压下去,名声同样臭掉,大街小巷说他无子却是报应。若此,宋仁宗无子,又是因为什么结果得到的报应!如果不是冯瓒身体好,能在杀人岛(沙门岛)上活十年之久?
所以宋九担心。
他想过很多办法,或者利用衙内的关系,再来一个河洲类似的经营手段,也被他否决。
有作用,但也要看对付什么人,若是张霁,衙内一呼百应,纷纷去江州表示支持,但若是赵普,还是没有用。
或者想办一个旬报,月报,掌握舆论,可是在赵匡义朝,自己又是宰相了,会不会默视自己那样做?
因此宋九才如此做。
第一是努力小心地处理政务,政绩才是根本所在。
但有政绩还不行,难道冯瓒没政绩吗?
除了政绩,还必须有庞大的人脉关系,因此“格守本份”,不抬高身架。
并且他人不能指责,在他带动下,不但官场变得活泼,官员也变得更上进,更有进取心。
实际这些官员个个都是人精儿,他们不能对宋九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可能在其他方面报之,那就是河洲书院的学子!
河洲书院也有不少学子进入了官场,多是低层官员,有些人做得不错,赵匡义没有额外提拨,宋九能理解,眼下河洲书院依然带着深深的宋九烙印。
然而宋九渐渐与书院不来往了,时间一长,这个烙印就会淡下去。
赵匡义有顾虑,宋九对这些学子也从严要求。但只要下面的各州长史稍稍提拨,这些学子还会有前途的,那么几年后,烙印一淡,就会有许多学子渐渐上位。
无论宋九怎么去做,这些学子依然与宋九有一定的联系,大立场上会站在宋九一边的。
一旦这些学子,以及一些感谢欣赏宋九的官员庞大起来,他就会变得象史上的王安石,司马光那样。
到那时,赵普如何敢打压宋九?
……
天气渐渐高阔起来。
码头上站着许多衙内。
依然是宋九的提议,阇婆、打板、新拖、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