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十八骑自然早就知道将主要走了,心情也很复杂,不过按照大唐规制,他们都是隶属于都护府的野战军编制,等到新的守捉使上任,若是被他看中继续担任牙兵那自然是好,如果被打发到戍堡、镇上担任低级军官也不错,但如果被他一脚踢开,成为普通的士卒那就糟糕了,因为牙兵只是一种在边地临时设置,被兵部、都护府上下都默许了的职衔,并没有在都护府、兵部备案。
说白了,他们看似威风,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抱着冰冷的长矛喝西北风的普通士卒。
于是,各怀心思,以往整齐的马蹄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章的声音,意气风发的奔驰景象也荡然无存,勉强凑在一起向东门奔去。
与此同时,在东门,也有不少农户带着牛羊马匹从那里进入到城里。
说起这葱岭守捉城,原本有一千边军,还都是野战军的编制,但他的下面实际上还有大约一千户农户、牧户,如此遥远的边荒异域,主动来此当兵农合一的府兵的很少,几乎都是因为“犯了事”被发配过来了的犯人家属。
此时的葱岭守捉五百农户,则全部是在武则天时代跟着幽州契丹头目孙万荣叛乱的家属后代。
所谓幽州契丹是从隋代开始便迁到幽州一带居住生活的契丹人,他们虽然依旧过着半牧半农的生活,但在汉人的影响下早就高度汉化了,但他们并没有抛弃他们在骑射上的剽悍,于是便成了边军士卒、将领的一个重要来源。
孙万荣起兵时,里面既有契丹人,也有汉人,当他兵败身死后,除了亲信将领全部被斩杀,其家属倒是被武则天放过了,全部被发配到了相隔万里的安西之地,从最北的双河都督府,到最南的葱岭守捉都有。
虽然深处高寒、遥远的异域,这些人到了葱岭守捉后,一开始都被编入屯田、牧马、工匠等奴籍,并没有享受府兵的待遇,但在三年前大唐皇帝一纸诏令赦免了他们,允许他们就近编入折冲府。
于是,葱岭守捉又兼着葱岭折冲府的重任,当然了,葱岭的条件,只能是一个人数五百人的下府。
但这足够了,一千五百人,在这方圆千里的不毛之地已经是最大的一股力量了,足以遮护大唐疏勒镇的西南边境。
喻文景心情惆怅,并不是为了心上人,作为大唐武举,他的正妻自然来自内地门当户对之家,来到葱岭守捉后,他又在折冲府、胡人部落各纳了一女作为小妾,他平时最爱骑射、陌刀术,对于女人到并不特别偏爱。
让他惆怅的是一个男人。
具体来说,是一个年纪比他略小的少年郎。
就在喻文景惆怅满腹时,东门,此时绝大多数前犯官家属后代、现折冲府的府兵及家属已经全部回到了城里,但只有一人还在东门前的山坡处向上爬着。
前面说过,整个葱岭守捉城只有一千野战兵,加上折冲府,也只有一千五百人,野战兵多半没有家属,但折冲府却是有的,这样的话,整个城池加起来只有五千人左右,除了野战兵、府兵,便只有隶属于折冲府的匠人了,剩下的自然是在此时大行其道的粟特商人了——像这样偏远的地方,自然是没有汉商愿意前来经商的。
但粟特商人不存在这个问题。
此城以前是喝盘陀王国的都城,而喝盘陀王国的居民就跟眼下的安西四镇绝大多数胡人居民一样,多半是操着东伊朗语,也就是粟特语的居民(后世塔吉克人),粟特商人西到火寻洲(花拉子模),东到伊州(哈密),难道于阗,几乎都是操着粟特语的居民,自然可以通行无阻。
突厥汗国崛起后,突厥语渐渐也开始在这一带流行起来,但粟特语还是占据主导地位,突厥语的全面压过粟特语,那还要等到喀喇汗国崛起的时候,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
以前隶属于喝盘陀国的居民都住在城外,但被纳入到葱岭折冲府的“唐人”(实际上大部分是汉化的契丹人,内中有少数真正的汉人)却全部住在城里。
没多时,这个少年郎牵着一匹栗色大马、一头母牛、一头小牛、十几只羊出现在城门口。
只见这位少年郎年约十七八岁,身材与十八骑一样,也相当高大,按照后世的说法,也接近一米八,浓眉大眼,穿着一身奇怪的长袍,戴着一顶毡帽,在那匹同样高大的栗色焉耆马身上,大唐府兵轻步兵的标配——横刀、弓箭、长矛一样不少,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农具。
就是这个农具,以及这个少年“新式”的耕作方法,让葱岭守捉城实现了粮食自给。
这个农具是一架此时尚未在大唐出现新的曲辕犁!
再看那柄横刀,却是一柄长刀,长约五尺,比此时的府兵惯用的长刀还长了一些,如此长的横刀放眼大唐估计也不多见。
横刀就这样挂在马背上,其吞口是铜制的,雕刻着飞扬的云纹,这样的横刀在大唐有一个普遍的称呼——火云刀,但这把刀的云纹倒是更像火焰一些,焰苗四散,栩栩如生,就好像焰苗随时要长高一般。
五尺长的横刀刀身只有三尺,刀柄却足足有两尺,眼见得是一把适宜于双手握持方便步战的横刀。
但此人将其挂在马背上,难道此刀也能用来骑战?
除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