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宣召入宫的羊胜、公孙诡早已闻讯,再无往日的锐气,满脸落寞,默然垂手候立。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梁王面色哀戚,大汉以孝道治天下,若说他对皇帝的诏令可以阳奉阴违,但是对太后的懿旨却丝毫不敢怠慢。否则便是不孝,失了大义。这在后世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汉初,便是人人唾弃的大恶,足以让他众叛亲离。
羊胜长叹一口气,躬身道:“臣有罪,连累了大王,若实在不行。。。。。。”
梁王摆摆手,面露狠戾之色:“别说这丧气的话儿,皇帝着实逼寡人太甚,莫道我梁国兵锋不利乎?”
“大王万万不可再动此念!”公孙诡闻言大骇,急忙劝阻道:“昨夜密探来报,济北王刘勃不但亲手斩杀了淮南王派去游说的使臣,还将郡**务尽数交由朝廷使臣统帅,如今已发兵胶西国都高密,眼看胶西国覆灭便在瞬息间。如今梁国四周尽是周亚夫的锋利爪牙,此时再与朝廷对阵那无疑于自毁我梁国,也毁了大王您的前程。”
梁王本就是说的气话,登时气势一泄,苦笑摇头道:“寡人的前程?皇帝如此精心算计,步步进逼,分明是必致寡人死地而后快。莫说前程,便是性命怕也保不住了!”
羊胜惨淡地与公孙诡相视对看,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不由默契的点了点头。
“臣与公孙诡也许罪不可赦,但大王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陛下的亲弟弟,祸闹得再大,也是家务事。”羊胜恢复了平静,劝慰梁王道:“陛下如今胜券在握,却迟迟未出兵,可见对大王仍然心存忌惮,想来太后的意愿才真正是致关重要的。关键得有人出面斡旋,国相韩安国乃是太后亲自指派之人,想来能担此重任。”
公孙诡出言附和道:“大王,臣也认同此等做法。”
梁王沉吟片刻,无奈的点点头:“也罢,就将韩安国放出来,让他出面斡旋吧。”
羊胜和公孙诡见梁王采纳了进言,随即跪地叩首,告退而出。梁王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长叹一声,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脸上尽是不忍的神色。
是夜,梁国国相韩安国刚被开释出狱,稍事梳洗,便怀揣梁王呈交太后的密函,领着众多侍卫朝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宫内,梁王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内,品尝着鲜红的果酒,直到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才稍稍提起精神,望向躬身行入殿内的内侍。
“启禀大王,羊胜、公孙诡已畏罪自尽,首级便在此处。”内侍将手上捧着的黑匣子放在地上,缓缓打开,露出两颗斗大的头颅。
梁王眼中的哀戚之色转瞬即逝,他摆摆手,让内侍合上匣子,沉声下令道:“立刻传朝廷使臣,罪臣羊胜、公孙诡既已伏法,便将人头奉送长安!”
内侍急忙应诺而去。眼见殿内复又空无一人,梁王方才浑身一松,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你们两位是寡人的忠臣,却是朝廷的逆贼。唯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莫要心怀怨念,怪罪寡人才是。。。。。。”
待得风尘仆仆的韩安国怀揣太后的懿旨回到梁国,梁王已命人将国内政务尽皆交接给豫州部刺史周亚夫指派的官吏。
细细阅看完太后的回函,梁王得知景帝已和太后达成协议,不会害他性命,方才放下心头的大石。诸事早已处置妥当,梁王没有给韩安国任何休整的时间,匆忙带着他登上了车辇,在大队车马的护送下,朝长安城踽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