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耿先生的良苦用心,他的学生们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们不但在劳作时极为用心,按照章程细细记录下不同田地作物的情形,即便在小憩时也都围在一起,相互讨论印证,遇到疑难时便找先生解惑。
如此教学相长之下,耿老汉教导的学子们表现自然极为出色。自从耿老汉担任农学院先生至今的两年间,他的学生竟从无一人被淘汰至待业院。耿老汉也因此获得了院长裘离的极大赞誉,甚至数次为他向内院管理层请赏,前些日子更是将他的月例提高到了五千钱。
耿老汉对钱财倒并不看重,他一个穷苦出身的泥腿子,如今年过五旬,却仍孑然一身,又不讲究吃穿,实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太子刘彻提高人才待遇的理念下,孤儿院为先生们修建了庄园,耿老汉也分到了布置堪称奢华的二层小楼,每月又能领取极高的月例。对他而言,实在已算得上神仙般的日子,若是在不知足,天打雷劈都不为过了。
耿老汉一直将这些军中孤儿视若己出,只盼着他们能好好的长大成才,便已老怀甚慰,实在没有太多其余的奢望。
望着田间埋头认真劳作的娃娃们,耿老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倔强而坚强的小脸,那是与他亲如父子的赵立。
不足十四岁的赵立,自打去年春天从军事学院调拨进了羽林校,便再未得见,只是偶尔托人带来信函,向耿老汉报声平安。从今年年节过后,更是变得音信全无。耿老汉挂念之余,不由变得有些担扰,曾私下找到军事学院的先生询问。
不料军事学院的先生除了好言安慰,却对羽林卫的真实情形避而不谈,仿佛极为忌讳,并再三告诫耿老汉放心即可,不要再过多打听。一根筋的耿老汉自是不依,只是苦苦恳请。
军事学院的先生拗他不过,方才字斟句酌的告知他,羽林卫乃是太子殿下亲自督设的天子禁卫,行事大多涉及机密,不可多言。即便是平日向外送出私信,也要经过校中将官多次验看,由专人送达,避免泄密。
“若是突然音讯全无,必定是奉了军令,正执行秘密军务。你若是再过多打听,恐怕不但害了自身性命,还要连累赵立的前程。你且安心,依你和赵立情同父子,又多次通达家书的关系,羽林将官定然也已从赵立处知悉。若赵立出了差池,校中将官必定会派人告知与你,这是虎贲和羽林两校的规矩。”军事学院的先生如是道。
耿老汉也曾投身军伍,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先前不过是关心则乱,待得平复下心情,倒也放下了心头大石。何况为国效力,征战沙场本就是大好男儿的宿命和荣耀。
尤其是作为铁血武风盛行的巍巍大汉,投身军伍方显男儿本色。赵立作为军中孤儿,如今以区区稚龄,披挂上阵,替父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
耿老汉回想起两年多前,刚刚来到孤儿院的赵立,也是在这田埂上,攥紧小拳头,认真的说道:“定不会忘了皇上和太子的恩德,以后学好了本事,皇上和太子让俺打谁,俺就打谁!”
耿老汉望着远方的群山,脸上缓缓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
此时,在西北草原上,一个身披鱼鳞轻甲的玄衣少年,正与数十名同伴策马狂奔,手上马刀不断翻飞,砍下一个个斗大的头颅,头颅上那些羌人特有的发辫随着秋风肆意飞扬。无头的尸首pēn_shè出大量的血液,在微微枯黄的草原上汇集成无数暗红色的涓涓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