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逺举着酒樽随声附和,复又现身说法道:“譬如我齐地盐商,欣然应下了江都王的那甚么盐业整合计划,如今跟着皇室实业吃香喝辣,挣到的赀财比过往反是多出不少。想来陛下此番命少府整合铁业,亦如昔年盐业般,不会亏待尽心协助的铁商。”
孔仅在大农府做了三年多的平准令,对皇帝狄嗥奈了解,不由颌首认同道:“伯父说得在理,或许此番我孔卓两家的族业非但不会减损,反会更加兴盛,毕竟少府的冶铁作坊能炼出更好的钢铁,远非民间冶铁作坊可以媲美。”
孔余对少府的冶铁作坊了解不多,有些将信将疑,只道自家儿子在说场面话,毕竟南阳孔氏的冶铁术在大汉是响当当的。
卓王孙却是隐晦道:“我任行人令时,曾见识过些少府打造的兵刃军械,锋锐坚固,远非我卓氏的冶铁作坊所能打造,甚至从未见过可与之媲美的铁器,想来应是少府特有的铁方和技艺。”
“哦,当真如此?”
孔余微是扬眉,东郭父子乃是盐商,对冶铁自是不甚熟悉,蜀郡卓氏却是能与南阳孔氏比肩的大铁商,卓王孙身为卓氏家主,其对铁器的评鉴可比东郭父子要可信得多。
“不错,我看那些兵械皆是同等形制,尺寸分毫不差,且看那刃身纹理应非捶打而成……”
卓王孙抬眸与他对视,缓声道。
东郭父子没听出甚么门道,孔氏父子的眼睛却是愈睁愈大。
孔余面色震惊,颤声道:“依你之意,那些异常坚韧的兵刃皆是同模直接浇筑,无需经过铁匠捶打?”
孔仅也是面色潮红,他自幼便随阿父学着打理族业,自然晓得若兵刃真能浇筑后不经捶打淬炼,那意味着铁质本就精纯,甚或少府的冶炼匠师有把握控制好铁汁的纯度,从而保证浇筑成品直接具备兵刃所需的刚度乃至韧度,既保证刃身坚固,又不至过刚易折。
他们自然不晓得,控制钢铁含碳量是后世冶金工业最基本的操作,更料想不到,少府的冶铁作坊中,打铁匠师们大多都转了行,学着雕琢或用砂轮研磨如滚轴之类形状独特的精细部件,成为陛下所谓的车工。
卓王孙重重颌首,复又加码道:“据我猜测,少府已能大量打造此类兵械,甚至能打造出更为精良的兵刃,毕竟持有这兵械的只是军士,而非将官。”
孔余喟然长叹道:“这就难怪陛下要整合铁业了,这等铁方和技艺是不能随意传到民间的,若教居心叵测的贼子……”
“阿父慎言!”
孔仅忙是打断他的话头,可不能再往下说,免得触犯忌讳。
席间皆是明白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忙是转了话头,不再谈及少府的冶铁作坊,而是寻常的闲谈,便连铁业整合也暂时不再提及。
东郭咸阳晓得孔氏父子和卓王孙已有定见,日后自会全力协助少府行事,今日设宴的目的已是达成。整合铁业之事,待领着孔仅和卓王孙去见过少府卿陈煌,再细细商谈不迟。
出身商贾之人惯会交际,此时又是大事底定,席间自是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端是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