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最惨的就是陈氏外戚,尤是大长公主府内众人,除了馆陶公主外,便连堂邑候陈午都不得出府半步。
府内所需柴米油盐皆是由羽林卫送来,馆陶公主若要出府,驭车的也是羽林卫,顶多准允其带两个贴身侍女随行。
大长公主府被变相圈禁了,皇亲苑的刘氏王侯皆是心里有数,晓得太上皇和皇帝此番是动了真怒,不会再有半分手下留情。
馆陶公主更是大急,她岂会不晓得胞弟刘启和侄儿刘彻的脾性,父子俩看着仁慈随和,实则阴戾狠辣,真若要下手,绝不会顾念甚么骨肉亲情,何况陈须与他们还算不得甚么血亲。
她最先想到要向女儿阿娇求援,见无法入得未央宫椒房殿,便只得前来长乐宫乞求母后。
太皇太后自能猜到她的来意,却压根不想见她。
为个吃里扒外的外孙子,搭上娘家窦氏,这等蠢事,太皇太后可做不来。
去找皇后说情?
昨日皇帝刚回宫,便已到长乐宫和太寿宫向长辈们问安,更是特意提到,皇后阿娇偶染风寒,近日要闭宫修养,不宜以病体拜见长辈。
这明摆着就是不让人见阿娇了,太皇太后又不蠢,难道真要倚老卖老,非得皇帝较劲?
她年事已高,再活不了多少年,百年之后难不成想让窦氏全族为她殉葬么?
“公主,太皇太后今日不会见你的,还是莫要跪着了,早些回府吧。”
长信詹事从寝殿内走出来,弯腰搀着馆陶公主的胳膊,微是用力,将她半拉半抬的硬是搀了起来。
长信詹事是随侍太皇太后数十载的心腹亲信,又是自幼看着馆陶公主长大,对她只有谦恭却无畏惧。若馆陶公主还赖着不走,长信詹事也不介意来硬的,将她生生搀回皇亲苑的大长公主府。
馆陶公主也知事不可为,甩开长信詹事的手,用袍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身便欲离去。
“公主,恕老奴直言,若公主欲是去纠缠皇帝陛下,只怕陈氏就真要抄家夷族,而非仅是换个嗣子那般简单了。”
长信詹事毕竟是宫中老人,对馆陶公主也有几分情谊在,实不忍见她犯傻,闯出更大的祸事,索性不顾忌讳挑明个中利害,压低着声线躬身道:“陛下圈禁大长公主府,想是为保此事内情不至过度传扬开去,应还留着几分情面。公主若是再闹,真惹陛下动怒,怕是连隆虑候乃至皇后都要遭了牵累,还望公主三思!”
馆陶公主闻言,浑身微颤。
隆虑候陈蟜是她的幺儿,皇后阿娇是她的女儿,为保长子陈须性命,真要将他们也牵扯进来么?
手心手背皆是肉,这等抉择,对每个母亲皆是极为残酷的,即便馆陶公主是为天家女,堂堂的大长公主,亦不例外。
虽说天家自古多薄凉,但眼睁睁瞧着亲生儿子丧命,也不是每个天家子都能轻易承受的。
似太上皇刘启那般,生生逼得长子刘荣投缳自尽,逼得三子刘阙于纵火焚身,就更非常人能及。
或许也正因如此,刘启才能成为皇帝,且是万民称颂的好皇帝。
馆陶公主深知,胞弟刘启如此,侄儿刘彻亦是如此。
事已至此,端是多做多错,多说多错,只会让更多人为陈须陪葬而已。
“本宫醒得了,这便回府。”
馆陶公主呜咽低泣,在贴身侍女的左右搀扶下缓缓离去。
长信詹事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便是回返殿内,向太皇太后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