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
赵婉懒得与他多说,眼瞧着时辰确是不早了,反过来催促着,旋即迈开大步蹭蹭蹭的往前走。
自从与刘沐定下婚约,皇后特意赐了她入宫行走的符令,此时悬在腰间,在宫内廊道自是畅通无阻。
刘沐从怀襟中掏出一卷帛书,笑道:“你先去椒房殿向母后问安,我还得执父皇手谕,先去郎署调拨枪弹,再到靶场寻你。”
赵婉这才晓得他早已请得陛下手谕,自是欢喜得紧,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不止是因能多些耍枪的时辰,更因感受到刘沐的在意和用心,未来夫君棒棒哒。
只可惜,两人刚沿廊道入得未央宫,迎面见得宦者令滕驭趋步疾行而来。
“奴臣见过殿下,陛下急召,还请殿下速往宣室殿。”
滕驭来不及平复气息,便是躬身道。
刘沐忙是问道:“可是有甚紧要之事?”
“这……”
滕驭略作迟疑,他虽是知晓何事,却要谨守分际,不会随意言及军政的,“朝堂诸公皆已齐至,还望殿下速速随奴臣前去。”
“你且去向母后问安吧,就先留在椒房殿,若孤王未来寻你,就莫往沧池猎苑去了。”
此时是在人前,刘沐已然敛去与赵婉私下相处时的随意态度,摆出储君的架势,毋庸置疑的吩咐道。
赵婉也晓得轻重,忙是欠身应诺。
刘沐冲她微微颌首示意,旋即迈开大步,往宣室殿行去。
入得宣室殿,阅看过军情奏报,刘沐才晓得父皇为何要召他来此旁听。
西域火洲,出现了大量羯人!
羯人,亦名胡羯、呼揭。
顾名思义,乃是胡种,溯及其源起,应如乌桓和鲜卑般,为东胡分支,后西迁至阿尔泰山西南麓游牧,建立呼揭国。
其民多以牧羊为生,故汉人称之为“羯”。
秦末乱世,匈奴崛起,横扫西域二十六国,呼揭国亦是臣服,成为匈奴属国。
及至文帝朝,呼揭国已名存实亡,羯人则仍在故土游牧。
火洲,形如橄榄状的山间盆地,因气候炎热似火,故而得名,即为后世的吐鲁番盆地。
火洲盆地乃数座山脉的交汇之地,故而四面环山,西起阿拉山口,东为峡谷深堑,东西愈五百里;北部为博格达山山麓;南抵库鲁塔格山,南北宽不足两百里。
此乃兵家要地,东南可通往大汉边郡敦煌,向南通往楼兰、鄯善,向西通往焉耆,西北通往乌孙故地,东北通往匈奴。
火洲曾为车师国属地,二十年前,汉军大举西征,诛绝乌孙,车师国亦遭池鱼之殃,随之国灭,三十余万属民纷纷逃往楼兰、鄯善和焉耆等西域诸国。
火洲紧邻匈奴属地,皇帝刘彻不愿耗费大量兵力屯驻,又不愿见这战略要地被外族占据,随命汉军屠戮滞留当地的车师遗民,且每岁皆有敦煌边骑巡狩,凡遇在此游牧和聚居的胡人,杀无赦!
现今的火洲,却也算不得真正无人区。
盖因中亚现今通往大汉的主要商道为南北两条,偏北的商道经大夏、疏勒、龟兹、焉耆;偏南的商道经巴克特里亚、于阗、精绝、楼兰。
南道地段多处于葱岭北麓,在雪峰融水的滋润下,沿途植被茂盛;北道却要穿越大片沙漠,故绿洲处处的火洲乃是北道重要的补给点。
简而言之,途径火洲的商队络绎不绝,然诸多绿洲却无人敢聚居,无论汉人和胡人皆如是。
尤是敦煌郡囤驻着大汉的戍边骑营,每岁巡狩火洲早由太尉府垂为定制,便连马贼悍匪都不敢在多作滞留。
要晓得,汉廷对商道颇为重视,寇匪在远离商道的绿洲乃至城邦折腾,若没闹太大,且行踪不定倒还罢了,若真是袭击商队,尤是汉商,那汉骑就是将偌大的西域翻过来,也要将之彻底剿灭。
然而,就在今岁三月,大批羯人却从东北山隘进入火洲,在十余处大小绿洲游牧。
这些羯人貌似还晓得汉廷的规矩,只游牧不定居,也没劫掠商队。
然路过的商队却不领情的,出了火洲就急着向敦煌官府举发了,盖因羯人虽未在火洲定居,却大举牧羊了。
汉廷早有明令,因羊群喜食草根,易破坏植被,非但大汉境内郡县对牧羊的区域和数量有严苛限制,便连西域诸国,也不得随处牧羊。
亦因如此,西域胡人近年愈发依赖汉粮维生,饮食结构被迫改变。
要吃羊肉,还是要命?
但凡没魔怔的,都晓得该如何抉择。
况且,不能牧羊,还能养牛,家禽也可提供蛋肉,没必要非得吃腥膻的羊肉,香料都被汉商包圆了,寻常的西域胡人用不起香料,就算能采集到野生的,买给汉商也能挣些赀财,自家食用未免太过奢侈了。
羯人大举南下,且在火洲牧羊,这还了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