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司空府。
西厢的一间房内,明黄的烛光将整间屋子照耀得通亮,几道人影在印在雪白的墙上,只留下极淡的颜se。
只是这些人的脸yang的正是当朝司空,三公之一的,他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而在他的右首是自家的两个后辈袁绍袁本初和袁术袁公路,左首则是他最为信任的谋臣荀爽,此人虽“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但若论才学,则数第一,因此得到了“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
袁隗虽未出言,但从他的面se来看,他不过在压抑着心头的怒气而已。发怒的缘由,自然还是为了西园校尉之事,当初刘宏提出要成立西园新军之时,他作为三公是极力赞成的,因为在他心目中,此事对一向在朝中势微的士人来说,实在是一天赐良机,若是能在新军中争得几校人马,那么自己在朝廷上说话的底气必定要足不少,甚至对于实现士人主政的理想,也是大有裨益的。
但袁隗未曾想到,为此事自己jing心谋划了许久,到头来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老大的人。反倒让那叫童英的大出风头,甚至能得天子垂青,要亲自赐婚。
一想到这里,袁隗便心中不忿,他原本早就想为自己的两个子侄袁绍或是袁术向那万年公主提亲,因为与皇室联姻乃是最有效也最迅速稳固和提升权柄的策略,君不见那何进何屠夫,不过是因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妹有宠于刘宏并被立为皇后,才得以随之升迁,一跃成为大将军的么?
如今可好了,那童英在西园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拒绝了刘宏的赐婚,他袁隗又怎能拉下老脸去向刘宏提亲,毕竟连一平民都不愿意娶的公主,作为天下第一大家的袁家子侄如何又会去娶?
“诸位都是智多之士,当以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袁隗终于开口,目光却是微微瞥向身侧的袁绍,袁绍自然感觉到了袁隗的目光,面se一红,低下头去,他自然也能听出袁隗话语中那浓浓的嘲讽之意。
坐在袁绍身侧的袁术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得se。
袁术与袁绍一样,同为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之后,传说他出生的时候,神仙托梦给他母亲,说她怀中的孩子有一段天命在身,因此袁术颇得其父袁逢的偏爱。
说起来袁术和袁绍还是亲兄弟,皆是为司空袁逢之子。只不过由于袁逢之兄袁成早逝,袁绍便被过继于袁成为养子。同时袁绍母亲仅是个婢女,而袁术乃是袁逢嫡长子,因此年幼之时,袁术处处在袁绍之前,天生的优越感让他对自己这个堂兄颇不在意。
然而袁绍虽被过继给早逝的袁成,但其人聪敏好学,折节下士,因此知名于当世,名声在外,连族内之人也开始高看袁绍,袁绍也并未让族人失望,逐渐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能来,反倒是压了袁术一头,这让袁术心中一直颇为不忿,如今看到袁隗如是说,他如何不窃喜于心。
“叔父,此事确是侄儿大意…”袁绍低声开口道。
“袁绍,我本甚看好于你,奈何你却让老夫如此失望。”袁隗打断袁绍的话,冷声道,“难道你不知这西园校尉对我士人之重要?”
袁术心里乐开了花:叔父,您就继续失望吧。
袁绍闻言,忍不住微微一震,自他有表字之后。袁隗从未这样直呼其名,今i如此称呼,显然是心里怒极了。连忙跪下:“此事是侄儿失了算计,请叔父责罚!”
一旁的荀爽见状,微微摇头道:“司空,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会有思虑不周之处,想必本初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之计,当要设法挽救。”
“如今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挽救法?”袁隗摇头叹道。
“司空无需自扰。”荀爽顿了顿,淡淡一笑:“何况现下最惶恐不安的只怕另有其人。”
“慈明此话何意?”袁隗望向荀爽,开口问道。
“在下以为,这西园校尉之事只怕根本就是那些阉党所谋划,为的是分割那何屠夫的兵权,如今上军校尉为衅门蹇硕所领,其人总领西园禁军,直接受命于皇上,亦可说是军权尽落阉党之手,只怕这几i里那何屠夫每夜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荀爽开口说道。
“这是何故?”袁术皱眉问道。
“何故?”荀爽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道,“窦武之祸乃是前车之鉴,难道何屠夫不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窦武么?”
荀爽所言的窦武乃是当朝窦太后之父,先帝在位之时立其长女为皇后,窦武遂以郎中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而后先帝驾崩﹐窦武以拥立刘宏称帝有功,被拜为大将军﹐更封闻喜侯。其人与司空陈蕃共秉朝政,引用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起用李膺、杜密、刘猛等党人,并以太后诏诛戮**宫省的中常侍管霸﹑苏康等﹐得到士大夫的拥护。
然而,建宁元年窦武与陈蕃定计翦除诸宦官。可惜事机泄露﹐宦官曹节﹑王甫等人劫持刘宏和窦太后,诏令收捕窦武等。窦武召集北军五校兵士数千人驻屯都亭下,与王甫﹑张奂率领的虎贲﹑羽林和五营士对阵。结果兵败自杀,被枭首于洛阳都亭,宗亲、宾客、姻属悉被处死,家属徙i南。
如今的何进处境情况与窦武何其相似,同是因为与皇上联姻而身居高位,然处处受制于宦官,只怕如今何进的心境也与当初的窦武一般了吧。
屋内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