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动静不小,殷繁自然注意到了,他驱马来到轿前,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女子那张明显带着害怕的娴美面容之上。
苍白修长的手伸进来,动作温柔地勾起女子散落在脸庞的青丝拢在耳际。
那手指凉的很,宁枧岁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而这个细小的动作落在殷繁眼里便成了女子被他碰了,敢怒不敢言。
“容奴才提醒一句,月华庵距京城少说也有十来天的路程,殿下厌恶奴才也好,憎恶奴才也罢,憋好了,别让奴才看出来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若是殿下真是性情使然,非得讨奴才的嫌,那殿下大可合计合计,您这千金之躯可受得住奴才这祸乱朝纲、十恶不赦的狗东西的折辱?
左右皇上只是让奴才迎长公主殿下回宫,至于迎回去的殿下是死是活,那就是奴才说了算的。”
……这是听到了吧?他一定是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
其实吧,方才她想说的是光风霁月,湛然若神……
看着男子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煞气的模样,宁枧岁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庵中的日子简直是再美好不过了,便是连回宫路上都这般费力伤神,回了宫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计度日呢,简直是太不利于修身养性了。失策啊!
“天青,你说咱们现在打道回月华庵还来得及吗?本宫突然不想回宫了……”
闻言,天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道:“这话您得问殷厂公,天青哪知道啊!依天青看,殿下也不必太气愤了,您且忍上他三四日,等回了宫,咱们在长乐宫,他在西厂,也见不上什么面。”
……还是在她身边待了十几年的随身婢女呢,她哪只眼睛看出她有半点气愤了?她明明只是……唉!罢了罢了!误会就误会吧,总比把命撂在路上强!
“盯紧天色,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报给本宫。”
宁枧岁无声吩咐道。
天青点头应下。
回宫这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除了日常的吃饭喝药,宁枧岁一般见不到殷繁。
他好似永远很忙,想来也是,西厂的事务一贯繁琐,比东厂那种只管上刑抓人的地方不知辛苦了多少倍,忙些也是正常的。
本来宁枧岁还因为之前那两句话不自在了好半天,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她这危险又尴尬的身份也不适合同他那样的人有过多交集。
此次回宫不亚于羊入虎口,那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等着她呢。左右不过是陌生人,日后是敌是友还不知道,这样也好。
西厂厂卫护送,八人抬的轿辇一路从月华庵直抵皇城,经过的地方不乏一些繁华的城镇,可谓是兴师动众,人尽皆知啊!知道的说是迎了长公主回宫,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请了尊神回去呢!
起初天青还在洋洋得意,说皇上还是很心疼她们殿下的,这般盛大的仪仗可是皇城里除帝后外独一份的呢!不过随着观望的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不对味,天青也慢慢咂摸出味道来了,直在宁枧岁耳边吐槽皇帝心机重。
“什么叫嚣张蛮横奢侈无度?什么叫殿下貌丑无盐性格诡异?这明明是皇上自己要用这么华丽的仪仗来接殿下的,他们怎么能那么说呢!皇上真是……”
“闭嘴!不该说的别说,本宫现在已经够招人恨的了,可不想再落下一个非议皇帝的罪名。”
被自家主子呵斥了,天青再委屈也不敢拿主子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只好作罢。
揣着一肚子气离去的天青自然没有看到,身后的宁枧岁眼底一片冰冷。
当年先帝将她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送往月华庵,可是下了一辈子不能离开的旨意的,而她这幼弟违抗先皇旨意执意接她回皇城,乃是冒着被百官群起而攻之的风险的,说不准连那位置都岌岌可危了。
他牺牲这么大,当然要将此事付诸世人知晓,不然如何彰显他仁帝的大仁大义呢?
不过,宁枧岁可不认为她那自小以纨绔闻名皇城的幼弟有这等心计手段,想必又是他那位好母妃、当今太后的手笔。
既然能回来,她也没有死活要在那庵里待一辈子的的觉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不过要是宫里那位想要她做傀儡或者什么的,大可自凭本事。
她宁枧岁当年能从先皇的刀下救出齐恩侯府一百三十余人还能安然活到现在,靠的可不仅仅是那个公主头衔。
仪仗停在宫门前,宁枧岁一手撩起纱帘看那威严华丽的宫门,眼前不由一阵恍惚。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啊!从前种种,好似是一场长久的梦。
她长乐公主,宁枧岁回来了。
父皇,不知道您是否后悔了?女儿只想说,女儿没有,月华庵的这十年里,日子清苦不比皇城锦衣玉食,但女儿从未后悔过。
每每午夜梦回,女儿都告诉自己,女儿是对的,女儿护住了自己想护的人,救了该救的人。
这一生,不求荣华富贵得道成仙,但求清贫吉乐无愧于心,足矣!
“还请殿下移驾,奴才接您下辇。”
这时,殷繁已经下了马走到了轿辇前,一条手臂虚虚放在软榻边,只要软塌上的人一倾身,他就能将人揽到怀里。
下辇?这是又要抱吗?
这一路上宁枧岁也没觉着有什么,这会儿回到了皇城,骨子里那点仅存的贞操意识便开始作祟了。
她一手拂开男子的手臂,姿态高高在上。
“不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