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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如玉叫皇帝过来,其实是想要同他说元今裴的婚事,之前落英园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极其敷衍地寒暄过两句后,上首的元如玉便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皇上,今裴和贞玉那孩子的婚事,你看什么时候办合适?今裴同哀家说过了,贞玉与他心意相通,日后必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宁沉钧听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阿姊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够嫁给元今裴那样的货色!
“太后,朕说过,此事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皇上是看不上哀家这个侄儿,还是觉得哀家会诚心害贞玉?”
贞玉,贞玉……
他阿姊不叫贞玉!
宁沉钧寒着一张俊脸看着上首的女人,放在膝上的大手将贵重的龙袍抓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印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阿姊成了今天的样子,不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眼见年轻帝王的火就快压不住了,殷繁从后面走上前,一撩衣摆跪在大殿上,眉眼垂得极低。
那二位见此,都不禁愣了愣。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自是不可能对长公主殿下不利。娘娘有心让殿下同大公子结亲,乃是亲上加亲的好事,皇上也不过是舍不得长姐,并非对娘娘和大公子有成见,还请娘娘体恤。”
随着殷繁阴柔的声音传进了耳朵,宁沉钧心头的火一点点地化为乌有。
是了,元家现在还不能得罪,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同太后叫板。
这一刻,宁沉钧觉得自己特别的可悲。
上首的元如玉闻言,原本满是怒意的脸上竟是缓和了不少。她自然知道皇帝心里的想法,但是,那重要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永远有用。
没人看到,大殿上男子的面容上已是泛着死气的惨白。
“皇上觉得,殷厂公此言说的可对?”
元如玉勾着唇角看向面色如常的年轻帝王,目光中带了几分轻蔑。那轻蔑就如同实质般射在了宁沉钧身上,屈辱感顿时油然而生。
他松开紧握的双手,抬头朝上首的女子露出一个淡若清风的笑容。
“回太后,长安说的正是朕的意思。尚主之事不是小事,需得请钦天监算好吉日,三媒六娉走过才能定夺。阿姊到底是父皇唯一的公主,若是就这般草率地选了驸马,想必父皇在九泉之下知晓了,也会责怪朕的。”
有了殷繁在前面递了台阶,这些话说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太后铁了心想做什么事,他这个权力被完全架空的皇帝,怎么可能阻止的了呢?
不只是他,就连被称为殷千岁的殷繁都没有立刻解决的办法。
不想上首的元如玉听到这话,竟是轻笑出声。
“皇上,哀家什么时候说过今裴要尚主了?”
带笑的声音含着丝丝魅惑,那张完全看不出年纪的面容像是最美的罂粟。
她想要的,不是尚主……而是,下嫁。
……
宁沉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和殷繁已经离开慈宁宫很远了。
“长安,你听到了吗?她居然想要阿姊下嫁……”
男子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殷繁在一旁皱眉,“皇上,您冷静点……”
“你要朕如何冷静!!”
宁沉钧完全崩溃,红着一双眼睛朝殷繁大吼。
“这些年朕一直忍着她,她想做什么朕都管不了!没资格管!可是这一次是阿姊!她想毁的人是朕最亲的阿姊!!你还要朕如何冷静!!”
为什么啊?他都答应将阿姊嫁给元今裴了,她为何还要逼他!
眼前的帝王已经崩溃了。在他自己被亲生母亲当做傀儡利用时他没哭,在心爱之人被人陷害时他也没哭,但是在最在意的亲人被折辱时,他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完全失去了帝王的尊严。
殷繁看着这样的一个宁沉钧,眼神暗了暗。身为帝王,竟是这般无力。
“皇上……”
殷繁回过神来后伸出手去抓宁沉钧的手臂,却没想到此时他正在发狂,一时不察竟是被推了个正着。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再听到的就是宁沉钧慌张的惊呼声。
“长安!长安你怎么了?你别吓朕!”
“长安!……”
好疼,好困!
皇上别喊了,就让臣歇会儿吧。
等臣醒了,就有办法解决殿下的婚事了,您劳累,就等等臣吧。
李涣说的没错,殷繁今天一直在硬撑,上朝的时候就感觉腹如刀绞,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出冒,背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
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了,竟是整整睡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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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窗外挂着一轮圆月,清冷高贵,却独显寂寥。
“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倒是踏实,皇上可都快吓哭了。”
女子悦耳的声音传来,殷繁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长乐宫,长公主的宫殿。
身上只穿了雪白的中衣,墨发披散下来,殷繁撑着身体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无助,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
“殿下能否告知臣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和皇上在宫道上起了争执,现在又怎么会睡在长乐宫?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