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那两人也凑了过来,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看着看着便露出奇怪的笑容。
之前被她叫做奶奶的老太监用他那如同枯槁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她害怕地往后仰了仰头,脸上的血色全无。
“啧,小娃娃害怕了!怕什么啊?咱家又不打你!”
“怕还敢来?家里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不能乱跑吗?”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脚冰冷地站在那里,任由那根枯槁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点在脸上,却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赵辛词找到那儿的时候,老太监们已经重新坐回去打牌了,她却还站在墙根处,脸上有着被手指戳出来的印子,红红的一片挂在粉嫩的小脸蛋上,看起来甚是可怜。
赵辛词将她从墙根处抱起,柔声安抚着往出走,她搂着他的脖颈,竟是鬼使神差地从他的肩膀处看向那个凉亭,不想凉亭里的人也在看她,三双浑浊的眸子里是同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太监对着她摆摆手,干瘪的嘴唇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艳阳下,他就像是一尊破碎的雕塑一般,许是阳光过于刺眼,那双浑浊不堪的眸子中竟是蓄起了水光,水光滑落,眸底的东西终于让她看了个清楚。
只那一眼,巨大的悲伤汹涌而至,压得她喘不过气。
当那道门合上,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赵辛词不住地哄她,却是怎么都哄不好的。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大清,小孩子忘心大,哭一场,睡一觉起来便什么都忘了,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太监,真正的太监。
一直以来不管是赵辛词还是殷繁亦或是李涣,他们在她面前表露出的总是好的那一面,以至于她总是会忘记他们的身份,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他们与那些人是不同的。
直到现在,听着身后男子压抑的喘息声,感受着他莫大的痛苦,她才恍惚地想到,这个人跟那些老太监一样,同样是被世俗遗弃的存在。
若他不是西厂厂公,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监,那么几十年后,他也会变得和那些太监一样。
“厂公!不要!……”
忽然,身后传来小流儿惊呼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拳头与ròu_tǐ碰撞的声音。
“啊!……”
殷繁猩红着一双眸子一拳接着一拳砸在胀得几乎要要炸裂开来的腹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点结束!无论怎么样都好,不要再让他……
“殷繁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宁枧岁再也忍不下去了,回身撑着不良于行的双腿来到他身侧,一把抓住他砸向自己腹部的拳头。
“你……”
殷繁脸上全是冷汗,眼里血丝遍布,头上的玉冠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这会墨发披散下来,看着竟是有几分脆弱。
宁枧岁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伤害自己,另一只手自他腰后抄过去,将他的腰身带向自己这边。
少年人的腰身纤细的不像话,她一条手臂就能揽个囫囵,根本不像是习武之人的身体。
“宁枧岁……”
“别说话,省点力气吧你!”
殷繁疼得说不出话,想要从她怀里挣出来却没能成功,反倒是让她连手臂一起圈进怀里,在背后收紧,半点不可逃脱。
宁枧岁一手禁锢着他的身体,一手贴在他胀得不成样的腹部,使了两分内力,缓缓地揉着,温热的掌心终于使那冰冷的肌肤不再抽搐,痛楚也没有那么深刻了。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她半跪在他身后,胸口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学着小流儿的样子在他耳边柔声安抚,手里的动作不敢停,却是完全忽视了自己在打着颤的腿。
小流儿把着夜壶跪坐在一旁,时不时拿袖子给殷繁擦汗,眼中满是担忧。
约莫一炷香后,身下终于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殷繁听着那声音,更觉难堪,垂下的一双眼睛中早已是一片阴暗暴戾。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伪装,只为在她面前维持仅有的体面,可是,现在全毁了!
什么体面!什么殷千岁!他就是个低贱的阉人!阉人……
为什么这种时候她在旁边?她为什么要看到这么狼狈丑陋的他?为什么!
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尿液才断断续续地排干净,男子腹部的肿胀这才消了下去,不甚好闻的气味在马车内弥漫开,宁枧岁没什么反应,殷繁眼中的阴沉却是又深了几分。
折腾了这么久,宁枧岁也出了一身汗,但她无暇顾及刺痛的双腿,而是先去查看怀里的人的情况。
“殷繁,你怎么样?”
小流儿拿着干净的棉布为他擦干净下体,而后又帮他穿好衣服,他打开车窗将夜壶递了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去拉殷繁的衣袖,想要把他从宁枧岁怀里接过来。
“厂公?”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殷繁是非常危险的,殿下抱着他可能会被伤到。
事实上,小流儿的担心是正确的。殷繁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他放在身侧的双拳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一双黑眸沉如墨,里面席卷着狂风暴雨。
但是宁枧岁却是不知道的,见到怀里的人垂着头不说话,只当他还疼着,不由担心地又叫了一声。
“殷繁,你……”
意外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