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是个趣人。
但若是说是人,却也有些不对。
但在百花仙君眼中,却并未有半点偏见的眼光,他也从未看不起过妖物。
“百花酿,成了。”仙君略显欣慰,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转头看向陈九道:“还得多谢先生这点睛一笔。”
陈九微笑道:“缘至于此,又何必多谢呢。”
“是极。”
百花仙君道:“在下能与先生相遇,已是一场缘法。”
“多年前在下喜好百花,故而立下了《百花图鉴》,机缘巧合之下,明悟了大道,这数百年来顺风顺水,立仙君之位。”
百花仙君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先生所行至道与在下略有相通之处,不如论道一翻?”
陈九捻起酒杯,泯了一小口,却是微微摇头。
“先生不愿?”百花仙君道。
“而非不愿。”陈九指尖在那桌上轻点,说道:“方才,你我不就是在论道吗?”
百花仙君回忆起刚才所述,说道:“方才先生与我只论了酒,又怎算论道?”
“可陈某不单是在论酒。”陈九说道。
“红尘……”
百花仙君怔了一下,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陈九说道:“心念通达便是道,无关乎外界,你从红尘走出化凡为仙,本该是居士,却成了仙君,人间红尘才应该是你的归宿。”
百花仙君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有时候明悟便在一刹之间,这便是道至玄妙。
在那无人之境待的太久,身上的红尘烟火早已被磨尽了。
从红尘走出的人,又怎能丢了那烟火之气。
“先生行那点睛一笔,点的不仅是酒,更是点破了在下。”
他拱手道:“先生之才,在下佩服,指点之恩,没齿难忘。”
“这也是恰逢其会。”
陈九笑道:“并非指点,只是缘至于此罢了。”
仙君却是摇头道:“可指点又怎能算是论道。”
说罢,他便盘膝而坐。
只见他抬起手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如水面般透亮,倒映出第二个他。
只见镜中之人从中走出,立于陈九身前。
两位仙君,一位是真,而另一位则是从镜花水月中走出。
这二人一同开口道:“于无人之境见那水天一线,心有所感,一甲子岁月悟得这镜花水月,便以此与先生论道。”
陈九和煦一笑,说道:“那便多谢仙君了。”
百花仙君和煦一笑,接着便说道:“所谓镜花水月,并非真假分明,乃是在那真假之间……”
赠余点睛一笔,便还你一场镜花水月。
这一场论道,却成了百花仙君一人独道。
……
斗转星移,月影转移。
江边小亭之中,还未黎明,却起了大雾,在那儒衣先一念之下,便起了大雾。
儒衣先生闭上了双眸,日月星辰在这一刹尽数消散,化作虚无。
身旁的小亭、江中的江水、岸边的柳树……
这一切,都在一念之下消失殆尽。
百花仙君心中惊叹,不解为何先生的镜花水月并非由实物而来。
所谓镜花水月之法,便是将眼前所见之物收入镜中,更像是困物之法,但更多的妙用,则是化镜中为亦真亦假,俱现而出。
可先生的镜花水月,竟只是一场大雾。
着实怪异。
百花仙君却又不敢打扰,只有静静地看着。
一旁的红狐见周围起了大雾,自己身处一片空寂之地,索性先生还在身旁,便又趴着呼呼大睡起来。
于它而言,只要先生在,天塌下来都是睡觉重要。
仙君见这红狐如此淡定,心中甚至都有些佩服起来。
直至数个时辰之后,黎明升起。
周围大雾也逐渐散去,江水柳树也随着大雾消散逐渐出现在了眼前。
依旧身处于江边小亭之中,刚才所见,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陈九睁开双眸,吐出一口白雾,低头道:“多谢仙君赠予陈某一场镜花水月。”
“先生竟能一夜悟透。”
仙君无奈叹道:“在下可是足足花费了一甲子。”
陈九笑道:“仙君道得详细,是陈某也是捡了便宜。”
仙君摇头否认道:“是先生悟性在此。”
这镜花水月可不同于别的法门,他所述的也只是自己这些年所得,能不能领悟,还是得看悟性。
若非悟性极佳,又怎能一夜领悟,闭眼之间,便是茫茫大雾。
仙君问道:“却不知,先生的镜花水月,为何只有大雾迷眼,一片空寂?”
“乃是陈某梦中之景。”陈九说道。
百花仙君一怔,却是问道:“是将梦境收入了镜花水月?”
陈九却是疑惑道:“仙君为何这般看我?可是有什么不对?”
百花仙君回过神来,盯着陈九道:“在下所知的镜花水月,从来都只能收入真实之物。”
“先生到底悟得了什么……”
梦本就不是真的,又如何能入镜花水月之中,若是这般,又怎能算是镜花水月,已然出了亦真亦假的境界。
此言一出,亭中安静了片刻。
陈九听了此话后也是有些不解,照他的理解来看,镜花水月不就是一个真假之间的道理吗。
百花仙君沉默半晌,只道了一句:“先生的镜花水月,在我之上。”
仙君叹了口气,他心中难怪有些不平衡。
一甲子岁月,他才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