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而今正可以派上用场,“你哥哥和邵骞,就在边境等我们。我们定能和他们平安汇合。”
许落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
他们的见面很短,因为皇帝根本不容许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生怕一个不留神,顾骁野就救走了许落。
“等你凯旋归来,再好好和夫人相聚。”
皇帝语气殷殷,伪善的面具下包藏着恶毒的祸心。
许落擦去眼泪,朝着皇帝跪下,“我想为夫君送行,还请皇上恩准。”
当着顾骁野的面,皇帝自然一口答应。
只是,这送行,也可谓是别具一格。
顾骁野在城楼下,而许落只能在城楼之上送别,身边是重重看守的侍卫。
他们只能遥遥相望,然而于许落,足矣。
许落站在城墙边,望着皇帝亲自为顾骁野斟酒送行。
她没想到,顾骁野会突然发难。
寒芒闪过时,顾骁野手中长剑已然架在了皇帝脖颈,周围的大臣侍卫俱皆骇然,却不敢轻举妄动。
“准备一辆马车,送许落上车。”
顾骁野抬眸看向城楼上的侍卫,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侍卫们听见,“她若伤了一根汗毛,你们皇帝会立刻血溅当场。”
皇帝脸色发白,却只是冷笑不止:“顾骁野,你以为朕既然敢让你领兵出征,就料不到你会铤而走险吗?”
他神色阴毒,“你就是带她走,她也活不了三日。”
顾骁野脸色微变,手中力道加重,“你想说什么?”
“她中了毒,解药放在只有朕知道的地方。”
皇帝说,“知道朕为什么选择今日送你出征?因为每隔三日,她就需要服一次解药。你不妨抬头看看,她毒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许落不想让顾骁野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可是那些侍卫强行扯着她,让她毫无遮掩地面向城楼下的顾骁野。
因为剧烈的腹痛,她的脸蛋都皱作一团,脸色惨白,冷汗大颗滚落,她咬着嘴唇的力道太重,嘴角有血迹流下。
“你若是按朕说的去做,她自然不会死。”
皇帝阴沉着脸,“可你若有不该有的心思,她现在就会死在你的面前。”
他近乎得意地扫了眼顾骁野,“把剑拿开,朕这就让人给她去准备解药。”
顾骁野死死咬着牙,握着剑的手在发颤。
他手中的剑,缓缓地,一点点地,离开皇帝的咽喉。
皇帝眼中闪过诡谲的光,微不可觉地做了个手势。
城楼之上,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许落,清楚地看到,密如蝗雨的箭矢,在看不见的角落,对准了顾骁野,只是碍于他手中的皇帝,不敢擅动。
但凡顾骁野将剑拿开,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可想而知。
许落来不及多想,也根本不能多想。
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做出了选择。
顾骁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时光仿佛被凝固在了那一刻,随后,又一点点碎裂。
很多年后,顾骁野仍清楚记得那日一幕幕。
她如同断线的纸鸢,从城楼上坠下,然而那双眼眸却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他。
她动了动唇,说了句什么,顾骁野听不清,可他能依稀读出她的唇语。
她说,“阿野,我爱你。”
*
顾骁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京都离开的。
只知道他紧紧地抱着许落,不肯放手,神魂好像也随着许落,坠到了无边黑暗里。
许虞留下的那批死士挟持着皇帝,一路送他到了边境。
邵骞带着大军在边境与大周的军队对峙。
杀了皇帝,顾骁野便难以脱身,所以最后,他们不得不放了那皇帝。
“你的命,以后我必定会再来取。”邵骞留下了一句威胁性十足的话,撤军回国。
顾骁野满身是血,不言不语地抱着许落,任谁劝都不肯放开。
那时他其实已经抱了许落很多天,死去多日的人,容色都已然败坏,可他浑然不觉。
最后许虞怒了,“你是想让我妹妹死也不能入土为安吗?你这个样子,她不会感动,只会怪你!有种你就去杀了狗皇帝为我妹妹报仇,你折腾我妹妹做什么?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他悲愤的大吼,还真吼回了顾骁野的神智。
顾骁野低眸,怔怔地望着怀中早已没有反应的人,望了许久许久。
后来他终于松开了许落,却,不肯让任何人碰她。
他亲手为她洗去尘土,亲自为她梳头换衣,又亲手将她安葬。
他在许落墓前坐了整整三天三夜,黎明的夜色中,他抚着墓碑,缓缓站起身来,一声森然的煞气,让许虞都打了个寒颤。
这之后。
顾骁野主动向邵骞请缨出战大周,他彻底变了一个人,变得连许虞都不能相认。
以前在云州,许虞欣赏顾骁野,可是现在,他只感到震怒。
每攻克一城,但凡这城中军民稍作抵抗,迎接他们的,必定是屠城的后果。
无论许虞怎么恳求,怎么发火,怎么试图阻止,顾骁野都无动于衷。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顾骁野冷漠地说,是他们的抵抗,耽搁了时日。
耽搁了他进宫京城的时日。
许虞知道顾骁野的目标,只是大周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