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银花走村窜巷,早出晚归,六天才卖完十多箱水果,归根结底只赚了三百多元。她身心疲惫,没了兴趣,正好同事周丹找上门,两人合计着进了几袋袜子。第三天一大早来到集贸市场,铺开蛇皮袋,将五颜六色的袜子摆好。只做了一笔生意,店铺门开了,出来个齐舒银花肩臂高的瘦个子男人——除了头是圆的,其它部位一律扁形,像条比目鱼。他一副没有睡醒没有洗脸的样子,冷眼相瞅,“这是你卖袜子的地方?”
舒银花最瞧不起这类瘪三,向他求情低了自己的人格,有辱于身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收起袋子走人。转至繁华地段,觅到一席空地,刚将自行车放稳就有人过来了,“卖空位,二十块钱一天。”舒银花嘀咕道:“我这一天能不能赚二十?还得先给你。”那男人见她犹豫,继续鼓噪,说得满嘴喷唾沫星子,“这可是黄金地段,你袜子生意绝对会好。”舒银花磨了一会嘴皮子,还是将自行车推走了。
来到街口,心想这是公家的地盘,再没有人干涉了,可还没有卖出一双袜子,三个骑摩托车的城管围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你牛*,这是摆摊设点的地方?”舒银花低声哀求,讲了几箩筐好话,总算未没收袜子。她只好推着自行车四处打游击,公园里、大路边、桥头口,每处地方呆不到一个小时,不是没生意就是被人驱逐。她愤愤不平:做点小生意这么下贱,赚着贩白菜的利,*着卖白粉的心,这哪里是赚钱,分明是受气!
起风了,迟到的冬天冻起来让习惯了温暖的南方人更加难受。天挨黑的时候,舒银花回到出租屋,洗完澡刚穿上运动裤,周丹匆匆地敲开了门,“你有计生证吗?计生办的人来检查啦!”舒银花被问得木头木脑,心吊了起来,“什么叫计生证?”周丹连忙催道:“我也说不准,大慨是结婚证、结扎证,或者在这里三个月内上环检查的证明。你要是没有快出去躲避一下,逮住了可是大麻烦。”
舒银花神色慌张,像突然被揭掉假发,癞癞疤疤,羞愧万分,“我一样证件也没有,怎么得了?”周丹火急火燎地催:“快点快点,他们已经到后面一栋楼,遇上除了掏钱,没完没了的!”舒银花手忙脚乱套了件春秋衫,顾不上穿外裤,趿着毛拖鞋呯地关上门,逃离出租屋。“今天我买了六十多双袜子,先还你五百,剩下的五百可能要迟一点。”周丹给过钱,又告诫几句骑车离去。
转弯处,舒银花回头瞥了眼,几个人正从另一端向自己的出租屋走去,好险,再迟一分钟就瓮中捉鳖了!不错,是三人,但不像办暂住证的那伙,多了个女的,似乎带了相机;相同的是他们胸前都挂了一个嵌有相片的工作证,夹着公文包,皮肤白净消瘦,手无束鸡之力。舒银花三魂丢了两魂,像老鼠见了猫,害怕极了,往哪里逃呢?
风越刮越大丝毫没有止的迹象,蒙蒙细雨一时三刻没有停的意思,老天爷从中作梗,看来外面不是久留之地。舒银花就近来到公话店,依然忐忑不安,万一被那帮冤家逮住了如何是好?这帮家伙天生就是人类的克星,上苍专门派来作对的,良民百姓家的女人生育期间见了他们都绕开走,畏而远之,何况自己是只野鸳鸯!不要说结扎证、透环检查证,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光一个结婚证就让她丑态百出,颜面扫地。这事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躲!
舒银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吓得像待宰的羊羔,过几分钟到外墙角偷看几眼,待会儿又去瞄一瞄,然后要一个相熟的小女孩去探风。公话店老板见她冻得瑟瑟发抖,牙打磕儿,关切地说:“闺女,天气这么冷,穿一双袜子,多一件羊毛衫不好吗?你冻得脸色苍白,身上起鸡皮疙瘩了的。”舒银花不敢道出真相,哆嗦着说:“我出来忘记带鈅匙,开不了门,要等老公回来。”刚回完话,小女孩风风火火跑进来着急地说:“阿姨,他们三人来啦!”
“你快点往远处走,什么也不要说!”舒银花支走了小女孩,自己藏进卫生间,闩紧门,脊背贴着墙面。冰冷的墙壁贪婪地吸着热量,她连骨头也发凉了,只好蹲下身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卫生间里缩成一团,细心留意外面的动静。计生办的人例行公事,问了公话店老板几个问题,旁边两个专心致志看马报的青皮光头老汉,不是他们查找的对象,三人站了一会便走了。舒银花高度紧张,大气也不敢出,机械地蹲着一动不动,直到小女孩又是敲门,又是喊话,她冻得像筛糠的身子才挪了出来。
舒银花回到出租屋,紧张业已消散,四肢却开始瘫软如泥,很快喉咙鼻子疼,两眼冒金星。她将新旧棉被、所有厚一点的衣服全盖在身上,仍觉得没有一丝热气。一会儿开始发烧,整个人进入昏睡状,朦胧中计生办的三个人在公堂里审讯她:那个面无血色,如同泡椒鸡爪一样的男人冷俊地喝问:“什么地方人?”
舒银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犯,脚镣手铐,坐在木凳上规规矩矩,如实交待,“湖北人。”
“来这里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
“干什么工作?”
“他在华龙新城做电工,我做小生意。”
“你老公叫什么名字?”
“唐……,牛成。”
“你叫什么名字?”
舒银花眨了几眼,急中生智,“汪小兰”
“你是否做了节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