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挑着一担空水桶来到坑边,手机嗡鸣声起,他看罢短信连忙放下担子,复了一条过去:在担水种菜,你还好吗?舒金花又打出一行字:我已经有孕娠反应,开始吐了,好难受。牛成知道她担心自己不方便接电话才发短信的,这时正好单独在一边,他干脆拨通电话,坐于蓖麻边的稗草上聊了起来,“花,我知道了,明天就赶过来陪你,好吗?”久违的声音再度飘在耳边,舒金花靠着床头,幸福地闭上眼睛,仿佛思念的人就在身边,“回来好,你走了家里一点不热闹,妈整天唠叨。不过,你像一块排骨,没有驼鸟或者火鸡的胃是消化不了的;贱好了再来,这段时间我没有情调,更没有故事。”
“遵旨!”牛成的语气也跟着缱绻,又是亲嘴,又是问候,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两人贴心贴肺说着悄悄话。笑兰老远地在菜园里高呼:“快来呀!在做么子?”牛成这才挂了机,挑来一担水。笑兰边栽菜边问:“谁打电话来了?”牛成眉飞色舞,“金老板告诉我,唐魁生了个儿子,一大家高兴得合不拢嘴,现在两边工地已经开工了,要我早点过去。”
“生儿子了肯定高兴啊,这还用说,有事你早点去喽,反正家里事都处理好了的。”笑兰看着他卸了扁担,眉头一聚,“做事要换一件衣服,这么好的西服担水弄得皱巴巴的多可惜。你不是说一千五八吗,平时很节约的,这次怎么舍得花钱买那么贵的衣服?”
牛成一边浇水一边说:“我帮金老板打赢了官司,她要奖钱给我,本来拿着一份工资怎么好意思接受?她就给我买了两套西服,老板买肯定不会差哟,那套一千八哩!”
笑兰手不住脚不停,边忙边问:“何总死了金老板还没有找老公?”
牛成从容不迫,“没有,她要求高着呢!”
笑兰心直口快,“这么个女人如花似玉,正是身体需要的时候,你跟着她去北京,天天在一起难道不想到那事上去?”
牛成投石问路,“这是做别的事,我要是跟她有什么瓜葛,你不恨死我,还要我进屋?”
“既不要我出钱,又不要我出力,自己没有本事找什么借口?”笑兰挖苦他,“你那穷酸相,别卖丑啦!跷脚驴子跟马赶,跑断腿也是白追的。人家何总仪表堂堂,额头发光,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他的女人是富婆,又长得那么标致,一般的男人想得到?”
牛成借坡而下,“这点被你猜中了,分公司的王经理缠着不放,她还嫌人家矮了,现在不知道有不有戏。”
“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还差不多,龙配龙凤配凤,屎壳螂儿配臭虫,古话讲得有错?”笑兰心不在焉地说,“怎么在搞啊,三十零的人结过两次婚,老是不生育?唉,真是南瓜藤上的花,越开得欢越开得耀眼越是空花!”
牛成浇完一担水,又挑起桶向坑边走去。裴嫂同牛成打了声招呼,双手被在背后,磨磨蹭蹭走了过来,“笑兰,外面的饭是不是营养好一些?你老公这两年越长越胖,白肉项颈的像头狮子。”
菜园里种下的芹菜还没有动身,挨着一小块荒芜的地上长着密密麻麻的伴根草、地皮菜、野荆芥,看起来不显眼,像随手一拨就起来了,其实底下盘根错节,坚如磐石。笑兰费劲地用锄头刨着,时不时立起腰同裴嫂说上两句,那话里充满了无限的自豪和炫耀,“他餐餐四菜一汤,大鱼大肉,吃了不*心不想事不干活,不长膘才怪!壮了有什么用?既不能杀肉又不能卖钱。”
裴嫂仿佛自言自语,“真是站的菩萨站一世,坐的菩萨坐一世,不教书了去做管理,这上了路又不舒服几年?”
“油瓶倒了不扶——懒到家,做吹火筒嫌长,做抵门杆嫌短,娘肚子里投错了胎,他只做得了轻松活路,犁田扬场没有本事,扛半麻袋麦子还为难,不是空长了一身肉。”笑兰用手臂揩汗挡住了表情。
裴嫂尾随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风趣十足地说,“他怎么像倒着长,越长越年轻,模样也越长越好。你可得小心啊,别只顾在家里干活,要是他在外面有了女人你不是白干的?”
笑兰漫不经心地应道:“顾家的男人没本事,有本事的男人不恋家。他一回到屋里,就把几个月的工资和两千块奖金一分不少地交给我了,这年景舍不得钱那个女人要?手上缺钱哪里作得乱起来?”裴嫂更加羡慕,“你里就好啦,我里那个砍头鬼工资也有一千大几呀,可他每个月拿不了一千块钱回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太不争气了!”
“你老公不一样哦,又吸烟又喝酒,要是找几回小姐,还能剩多少钱?如今能找女人的男人才算有出息,我里他有什么本事?百无一用是书生,到哪里都吃不开。”笑兰有一句一句地搭腔。裴嫂深恶痛绝地说:“做好事,我那鬼一没当官,二没身材坯子,整天像灶门前的扬树——半死不活,银子堆齐颈脖别的女人也看不上!”
下午的阳光有气无力地吊在半空,发出惨淡的白光,似乎被上午的浓雾困得没了精神。笑兰看看刨过来的菜地,土细了地平了,像月窝里宝宝刚理完发,撒过爽身粉,有了看相,便把莴笋苗一根根栽了下去。
市长途汽车站,晚班回来的客车接二连三,络绎不绝,像排了队放学的孩子,嘈杂、欢乐,只等着尽快与家人团聚。牛成一手拉旅行箱,一手提蛇皮袋走出站口。保时捷早已停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