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一本杂志,路遥竟然在上面发表了随笔。”
冯明煞有介事地把《女友》摆在于东桌上时,于东正在看陀氏的《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本书他非常喜欢,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
陀氏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个作家,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能仅次于契诃夫和卡夫卡。
于东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桌上的那本《女友》。
这本杂志他知道,是一部女性杂志。
于东抬头看冯明,“这是你从吴老师那边拿来的吧。”
冯明撇嘴道:“这是重点么,重点是路遥的作品在上面发表了。”
“那又怎么样?”
冯明激动道,“怎么样?这可是一部女性杂志,跟主流文学距离十万八千里。这证明主流文学界容不下路遥,容不下一个矛盾文学奖得主。”
看到冯明义愤填膺的样子,于东觉得挺有意思的,主流文学界看不上路遥,那不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情么?
当年《平凡的世界》第一部被《当代》拒稿,好在《花城》收容了它。
但是后来第二部就没有杂志要了。
到了第三部,也只是发在了《黄河》上。
要不是路遥得了矛盾文学奖,估计《女友》都不会要他的稿子。
没有得到于东的回应,冯明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看了这篇《早晨从中午开始》,感觉路遥的病恐怕已经非常重了。”
已经快不行了,于东也在心里叹了一句。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早晨从中午开始》完结后的这一年,路遥就去世了。
有人说路遥是为了《平凡的世界》拼尽了生命,于东并不完全同意。
路遥主要还是生活作息太差了,每天两包烟,半夜睡觉,中午起床,这样的作息怎么都不会好。
他即便不为《平凡的世界》耗尽生命,也会因为其他作品走向一样的结果。
终归是可惜了。
“你把杂志留下来吧,我看看。”
“你看吧,看完给我。”冯明说了一句,摇着脑袋走出了于东的宿舍。
于东看完《早晨从中午开始》后,给路遥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他原本想要去看看路遥,不过又觉得自己跟他不认识,贸然过去实在不太合适,而且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不如不见。
……
十月二十一日,于东的新书《最后的城》正式发售。
第一波的市场反馈良好,一个礼拜就卖出去近一万本。
但是后续关于这本书的评价却出现了两极分化。
于东的忠实书迷们,表示这本书非常好,为国内科幻注入了一股新的潮流,生物朋克这个国内科幻极少提到的概念却被于东营造出一种新体系即将诞生的感觉。
但是不喜欢的人却认为这本书过度涉及政治和意识形态,完全脱离了科幻小说的本质,而且小说中的生物朋克一点都不先进,反而像是一个破落末世,故意退化社会结构。
还有一部分人认为,小说里面对西方国家丑化太多,把中国写得太厉害,属于夜郎自大的自嗨情节。而且这部分人还大多不是普通人,都是知识分子。
他们认为于东蜷缩在国内写科幻,不能放眼世界,眼界太小,认不清中国与世界的差距,也不了解国外的民主优势,这样肆意地臆想会给受众错误的引导。
这些人还说得振振有辞:一个国家想要发展,一个民族想要发展,首先要看到别人的长处和自己的不足,不能抱着嫉妒心意图用虚构的劣质文学来消除自己的自卑。
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但是却用错了地方。
于东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突然关注起科幻小说来,不过有了他们的关注,反而对小说的销量很有益处。
被他们骂着骂着,书倒是越来越好卖了。
不但这本书越来越好卖,科幻小说也一下子出圈了。
好多人买了书之后,还都要骂上一句,这些人不仅仅骂于东的科幻,连于东的其他作品也都骂上了。
说于东在主流文学界不停地搞批判,揭露社会黑暗,到了科幻界却开始讨好政府了,妄图用科幻小说走红色文学道路,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
又有人把《第二世界》扒了出来,说这本书里面其实就有媚上的苗头了,因为小说里面经常若有若无地提到中国的科技发展最为迅速。
其实于东也没预料到这次引起的反响这么强烈,因为他已经在《最后的城》里弱化了中国的力量。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人看不惯。
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自卑心已经超过了于东的想象。
搞笑的是,新一期的《读者文摘》里面刊登了一篇文章,名字叫《最后的城市》,而且作者笔名叫干东。
这篇文章里面说了好多美国那边的优势,列举了不少“证据”,证明美国是民主国家,被跨国公司掌控绝对是无稽之谈。
不过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这一期的《读者文摘》刚发布没两天,于东就收到他们编辑部的来信跟他约稿。
而且邀稿理由冠冕堂皇,说是为了促进学术交流,兼容并蓄,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一起提出来大家相互学习。
于东觉得挺有趣的,你《读者文摘》什么层次的杂志,也好意思谈学术交流?
学术交流跟你沾得上边么?
连干东和《最后的城市》都出现在他们杂志上,这个杂志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