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顶峰,青云道观。
道观建筑在峰顶最高处的崖壁之上,夜幕之下,道观周围点点火把闪烁飘逸,隐隐有不少士卒来往走动。
孙二虎坐在一块青色的平整石头之上,苟三,裴仁,吴步能三人散落旁边,此刻四人都将目光投向道观院子正中,坐在一张石桌旁边的两人。
石桌下首,是浑身血污尚未清洗的铁怀一,上首则是一名身穿道袍,看起来六七十岁,面色红润,和眉善目的老道士。
这几日之中,他们五人原本是要前往南路军刘铤总兵部报讯的,不过一路上数次遇到后金小股哨探,几番周折之后不得已,还是按照铁怀一最初的备选方案,来到华顶峰附近,想要进入青云道观暂避。
哪知道他们刚刚来到山下,便是遇到后金伏兵。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后金兵在知道铁怀一是青云道人的弟子之后,就立刻把他们送到了山上。
而到了这里之后,这师徒俩就在道观之中对坐。
这阵子,怕是过去了有十几分钟了吧。
心中一阵不耐,孙二虎从靴筒之中抽出一支匕首,右腿一抬,转为骑跨在青石之上,用匕首在青石表面随意刻化起来。
果然,这种呲呲啦啦的声音,似乎惊动了一直相对而坐的两人。
铁环一轻轻叹了一口气,率先开口,“师父,这外面的建奴,是怎么回事?”
他将“建奴”二字咬的极重,只怕就算是站在道观之外,也会清楚听见。
果然,道观之外一阵甲叶相撞之声,有人来到道观大门门口。
不过此人来到道观大门口之后,似乎轻轻推了一下道观大门,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呵呵……”老道呵呵一笑,“怀一啊,师父教过你要‘静气’,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丝长进?”
“其实简单。”不等铁怀一说话,老道便是自顾接着道:“好些年前,师父云游之时遇到了努尔哈赤。其时他新得一子,就请我给他儿子算命,我就说‘此子日后贵不可言,可惜身具暗疾,怕是天命之年刚过,就要无疾而终。’
嘿嘿……老道也就随口一说,赚他几两碎银罢了。哪知道这努尔哈赤,居然还当了真,这些年五次三番的派人来到道观,想要请我去给他儿子看病……”
“这……”铁怀一微微一呆。
他师父医卜双绝,作为弟子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但他却没想到,师父和努尔哈赤,居然还有这个交集。
这么看来,这山上山下的数百名后金军,是趁着大胜之威,又来这里想要胁迫师父离开道观,前去给建奴看病了。
念及于此,铁怀一再次沉默了下来。
女真人杀他全家,他和建奴之仇不共戴天。但当初如果不是师父相救,他自己也早就死了。此时此刻,他自然不能代替师父做出选择。
“怀一啊。师父问你,这天下,是谁人之天下?”
目睹铁怀一如此,老道叹息一声道。
“天下,自然是天下人之天下!”
铁怀一重新挺直身躯。
“呵呵……你还是如此倔强。”老道淡淡一笑,“这天下,从来都是帝王之天下。问鼎天下,逐鹿中原,历朝历代,不过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罢了,天下人深受其害,何曾又真正改变过什么?”
“……”
铁怀一有心反驳,但却又感觉有些无力。
老道见铁怀一不语,偏头看了一眼道观大门,微微一笑道,“既然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天下人之天下。那么朱家也罢,爱新觉罗家也罢,谁来当这个帝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噌!”
铁怀一猛然站起,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建奴侵我家乡杀我家人,我大明子民众多,焉能任建奴肆虐?”
铁怀一嘴唇都是微微颤抖。
“呲啦呲啦……”
另一边,孙二虎又是忍不住在坐下青石之上刻化。
不知不觉之间,他竟是铁画银钩,在青石上刻下浅浅的“扯淡”二字。
孙二虎穿越的这副身体,祖居山西代州,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当地有名的秀才。祖父习武,父亲修文,所以自小他也是文武双全。
刻字的声音,果然又惊动了正在说话的两人。
铁怀一猛然回身,指向孙二虎、裴仁、苟三、吴步能四人,向着师父大声道:“他们也是天下人,师父可以问问,问问他们会不会任由建奴侵我家乡,辱我妻女?”
苟三闻言,立刻率先站起,厉声道:“前年我父上山采药,路遇建奴劫掠,奴贼二话不说,直接斩了我父头颅……此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食建奴之肉,寝建奴之皮!”
“呸!”一旁裴仁冷冷的向着老道那边看了一眼,向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虎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吴步能往孙二虎这边挤了挤。
道观之中诸人,一起将目光看向孙二虎。
孙二虎此刻,却依然是不言不语,手上呲啦呲啦的在青石之上刻化,眼神微微空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孙二虎此刻确实是心潮澎湃。
从千城大陆穿越到这里半年多,成了大明朝东山卫所的一名总旗。
对于旧时代的这个大明朝,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也仅限于知道。知道大明朝是旧时代文明之中,属于华夏文明的一段历史。
至于大明朝何时建立,何时灭亡,中间又出过什么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关注过。
这次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