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立刻回道:“哪有的事!我又不弄他们铜钿银角。只是几个平时吃用不了的东西。再有那些机巧的小物件,他们又不爱玩,白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我拿过来,也是‘物得其主,能遂其用’的道理呀。”说着还把头点了几点。
章回拍手笑道:“乖乖不得了,这才几天工夫,就这般的伶俐了。果然我这大伯父府里风水最好,养人也养得精乖活络。出门的时候着急,谢了一圈,到底把这件事情给落下了。杨叔回去帮我再向伯父带个谢才是。”
杨正林看他们打趣,忙凑来笑道:“这个谢自然带的。不过进宝小哥仆似主人,天生价的聪明伶俐,凡事学得又快,闻一知十,可也不是咱府里那些粗头笨脑的可以比得了。”
章回道:“杨叔又说笑,夸得这小子臊了,面皮红得可跟猴屁股似的了。”然后谢了杨正林相送之情,再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进宝一起上船去。船家收了舢板、松了系缆,就待扬帆启程,往常州去。
这进宝是章回读书时候偶然买来,留在身边做书童伴读也只得一年时间有余,还未离开过南京。此次随章回返家,进到船上,新奇欢喜不已,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又与船家小子闲话,一刻都不能停歇。口中还直说:“可要回常州家去了,就是这艘船!不晓得速度可快?对咯,象少爷说船行水中,最有花样,还好测风测水,比那府里后花园水槽子里强百倍千倍。”
章回坐在舱里,笑骂道:“这小猴儿,又现形!还测风测水,当起屋造墙看地相么?一会子到运河上头再闹不休,小心跌下水去,被大鱼吃掉。”
进宝吐舌,一溜烟出去,跟船家小子蹲一处看开船。一抬头,突然岸上一阵乱,人向左右闪开一条道,随后一辆骡车直冲过来。进宝认得人形,慌忙叫道:“哎呀相公快看!那来的可不是谢相公?这是来送行的么?”
章回闻言疑道:“不晓得。他来做什么?”一边起身出舱看。这时骡车已到了岸前石阶,谢楷从车上跳下,随手从腰上抹一只荷包丢给赶车的车夫,便抬头冲这边船家叫道:“先莫解绳,放舢板过来!等我上去再开船!”一边说,一边已经撩了长袍,一副船家动作稍慢就要自家跳上来的架势。
船家忙用眼睛看章回。章回心知有事,于是向那姓水的船家点点头,说:“接了他来。”船家这才放了舢板,谢楷轻轻巧巧两步上了船来,一扭身就往船舱里钻,口里连说:“开船!开船!”
章回忙向那船工说一句“水老哥,先不开动。”跟着到舱中,扣了谢楷肩,问:“这是怎么说?”
谢楷只笑道:“说甚么?知道怀英尊长生辰,自然要去祝贺的。同窗这几载,可别说连这个情分都没有罢?”
章回见他虽笑着说话,眼光却左右游移,眼底更有几分郁气。心里狐疑,口上却不免说:“自然有这个情分。只是你来得也太吓人。事先又没递个话,或打个招呼,我竟全不知道。”又往码头上略张一张,问:“阿付呢?怎的没跟你来?还有其他的小子都在哪里?”
谢楷道:“向尊长拜会行礼,怎好带那些童仆?我教他们都在家里。”转向一旁进宝,道:“这一路上少不得倒要偏劳你,这里我先行个礼先。”
进宝忙一闪躲到章回身后,探头说:“可当不得谢相公的礼。且我不是阿付,也不知道怎么伺候。”
谢楷笑道:“你怎么伺候你家相公的,就依样儿对我。”
章回见他两个说得有去有来,只得插口,问:“启庄且慢。先答我一句话,你这到底是来做什么?我是要回家去,且与先生们说定,最早今秋才回的。”
谢楷点头,说:“知道。所以我才追来。既贺你家大人的寿,也认一认怀英的家门,全我们同学几年的情分。”
章回听得哭笑不得,说:“怎的我听你说的,竟有个不告而别的罪过?”再看一看谢楷,见他神情甚坚,方才叹气道:“罢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向船家说:“水老哥,开船吧!”转回向谢楷,说道:“先坐。舱里狭仄,若气闷,支了窗子不妨。只是手炉须等一刻才能得,你先忍这一会子再说。”
谢楷见章回应允,脸上早显轻松。此刻闻他言,一时直欣欣然起来,笑道:“出门在外,谁理那些讲究。我也没这等娇贵。”话虽这样,见舱门外头船家娘子提了一只大的黄铜水吊子来,递与进宝,进宝又取了章回自家随身的茶具沏了酽酽的茶,再配了两色点心一并送上舱里小桌来,顿时露出喜色,说:“正好。我早饭也没怎么吃得,怀英可一起?”
章回笑笑,只向他随意一摆手。谢楷也不见外,拈了点心便吃喝起来。一时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