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吻他。吻过他才知晓。”
在漫长的时光中……及至后来伊斯塔尔身上的光阴凝滞,他不会忘记那个吻。
无法描述。
也不愿意描述。
那是伊斯塔尔珍藏心中的珍宝。
唯一的吻。
他亲吻了贝利亚,然后遵照耶和华留给他的遗训取走了贝利亚的心脏。他将这举动当做是告别。他告诉自己,在梅利思安之前,贝利亚曾依赖与深爱过伊斯塔尔。那心脏中藏着他们的爱情。
伊斯塔尔垂下头,说道:“我在安倍晴明的心脏安置了印记,随后才能共享他的时间。您……”
“呵……”梅利思安发出叹息般的轻笑,他伸出手覆住自己的胸口:“那就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心啊……”
“父亲……”
“嗯?”没有难过的情绪,梅利思安仍旧浅笑着。
梅利思安懂得了寂寞,但是还无人教导他难过。
但这笑容也未必真心。
喜悦这样情感他也还没学会。
“我会做您的眼睛。”他像个孩童那样搂住父亲的腰肢,然后将头颅埋在父亲的腹部。他露出自己的发顶与背脊渴望得到父亲的触碰。“您将一只眼睛给了我,所以再不能看见人间景致,让我来做您的眼睛。”
梅利思安并没有回答。
通过玄妙奥术他自然有无数种分享他人视力的方法。
但通过别人的眼睛看,所看见的那个世界就是真实的吗?
如果借用了伊斯塔尔的眼睛,那么以后将再也无法看见伊斯塔尔。
即使伊斯塔尔看着自身的镜中影像、水中倒影,梅利思安也无法看见他的样貌。伊斯塔尔在梅利思安的眼中将永远都是虚无,这就是奥术的代价。
梅利思安伸出手,他的指尖擦过伊斯塔尔的眼睫,触碰了薄薄的眼皮,又抚摸到眼角:“你来之前我想到了一个名字。”
“是谁?”
“爱丝奥黛拉。我躺在这里,就梦到了她。我想她是我的妹妹……我在深海中时,荒凉的硫磺海的囚笼中她时常会来看我。她从不害怕,笑容灿烂,后来她……”梅利思安停下叙述,并不是不愿诉说,而是记忆仅到此为止。
那些关于爱丝奥黛拉的画面其实十分零碎散乱,梅利思安用自己的想象拼凑它们,得到一个并不怎么确实的故事。
“我总是猜测我是谁,从哪里来。最初的时候我对一切一无所知,是一个自称欺诈师的奥术师教导我关于奥术以及伊甸的过往。我从他的口中听到你们的名字,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我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熟知你们,但是又对你们陌生无比。看见你的时候,伊斯塔尔,看见的你的时候我才算是真的‘想起’了你的名字,但是你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仍旧是谜。你啊……你所依赖与眷恋的人,你面前的这个人,在过去教导你的时候对你没有情感,在现在又忘记一切过去,你为什么还能够在我面前,深情唤我做父亲呢?”
“我……”
“我也许是在害怕。”梅利思安打断他:“天之御中主,高御产巢日与神产巢日离去的时候我从祂们心底学会了恐惧。我害怕我一旦拥有情感,体会得到世界上的喜怒哀乐,那个时候却得知你们厌烦了我而要离我而去。我不能够忍受它。”
“父亲……”
“这是软弱,伊斯塔尔。你的父亲,你眼中所见的光辉的我,软弱而卑微,顾忌而疑虑,还以谎言哄骗你们,使得你们爱戴我。等你们成长,等你们已经能够明辨是非,难道不会对我的所作所为厌恶不已吗?”
“我不会!父亲,我不会!请您爱我,呵护我,庇佑我。即使您认为那是虚假的,但在我眼中它是真的。我年幼时就从雅里赫博尔口中知晓了您的秘密,她告诉过我,您不是没有情感,您只是自己感觉不到!您是爱着我,爱着我们的。您给予我们的爱宽容而无私,所以我们也会永恒地爱您。”
冥府的统御伊斯塔尔丢开冥府主人的威严,他说出童稚的话语,令梅利思安又发出轻笑。
梅利思安抚摸着他的发顶:“我的眼睛,伊斯塔尔。”
伊斯塔尔倚靠着父亲,享受这样温情的光阴。
但他的时间停滞不动,这些温情也就不能被他记忆。他只记得过去。他只能感知他进入冥府之前的一切情绪。他跃入冥府的刹那,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瞬间。
梅利思安没有心,没有情感。
而伊斯塔尔没有时间与未来,他是过去的幽灵。
——即使您亲吻我,我也无法感知那种甜蜜了。
——我不会追逐您,我会当您最亲爱的孩子。
“雅里赫博尔……她是……是掌管白昼的太阳的精灵。她是什么样子的?”
“是位温柔的女性。我称呼她为母亲,您也十分喜爱她。在伊甸园中,天空之主贝尔沙明生性严肃,所以每当有新的生灵诞生都是雅里赫博尔前往照顾。她是伊甸的姐姐与母亲。雅里赫博尔同我说过,您最初降临于伊甸的时候贝尔沙明虽关注您,但他不能离开天域,而您不能离开伊甸,所以也无法照拂您。耶和华虽有智慧,但他也消瘦孱弱,不能担当照拂您的重任,是雅里赫博尔在每个夜晚,阿格利博尔的月舟取代太阳宫殿于天空巡视的时候前往伊甸陪伴您。您十分依赖她。”
隐约间,梅利思安似乎回忆起什么了。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