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的喝酒大会进行一直进行到第二天。
乌鸦丸醉得不行,到后来化出翅膀来在庭院中胡乱地飞来飞去,结果撞上了一株楠树,又碰地落下地来。
像是不服气那样,乌鸦丸扑棱着翅膀还想要朝那个方向再飞一次。
“乌鸦丸,还是回去休息吧。”
无面男握住乌鸦丸显现的脚爪。最后就这样拽着在半空中扑腾的乌鸦丸离开了。
因为妖魔们喝得实在尽兴,所以乌鸦丸与无面男并不算低调的离场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倒是一直独自坐在正位上的茨木站了起来。
他为什么独自坐着呢?
倒不是因为身为人类受到妖魔排挤。前面已经说过,茨木如此勇武,又受到酒吞童子与金熊童子双双喜爱,所以初战告捷之后已经没有人胆敢小瞧他。
对厉害的人物表现出尊崇的情感是在妖魔们中间非常常见的。
对于茨木,妖魔们都从瞧不起,排斥以及嫉妒渐渐变成了尊敬与爱慕。
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一天之内就发生了的。
实际上,投师金熊童子之后,就总是隐隐传来他不畏艰苦,是条好汉子的传言。
先是一两个,这一两个又向同伴们讲述关于茨木的事情,渐渐地,虽然表面上装作厌恶的样子,心底里其实怀有钦佩的妖魔越变越多。
直到茨木砍下大蛾丸的头颅为止,这样的妖魔已经占了大多数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独自坐着呢?
跟他曾经侍奉过的明辉殿不同,茨木是个非常严肃的家伙。
被人称作“不会哭也不会笑的男人”,脸上就像盖着一张面具似地。
向他敬酒的话也会回应,但总是对着那样一张冷脸也实在受不了,酣醉的妖魔们就渐渐离开他身边了。
所以茨木站起来朝乌鸦丸与无面男的方向追去也没有人看到。
他一路上跟在拽着扑腾翅膀的乌鸦丸的无面男身后。既没有超前一点,也没有落后一步。等到回到刚刚赏赐下来的院子里,他就看着无面男给乌鸦丸准备好寝具,让他睡下。
这时候,虽然已经是第二天,但是天光还没有亮哩。
是个无月夜。
星光就显得格外璀璨。
这些光并不是金黄色,而是像夏季游荡在草叶间的萤火那样,流泻着碧绿色的光。
夜晚的天空看起来比白天的天空更加低垂。
抬起手来,似乎就摸到了沁凉的云朵。
茨木垂着头,等到无面男从乌鸦丸的房间里走出来,又细心地拉好格子门穿过外廊向院子的另外一头走去,他就安静地跟在无面男的身后。
时间其实已经到了秋季。
比别处开得都要晚,在夏季中轰轰烈烈的春花都已经凋零。
秋虫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
在虚弱的虫唱声中,这样的夜里也就显得格外寂静。
茨木的耳朵里,全部都是无面男的衣裾飒飒响动的声音。
“茨木。”
无面男在靠近庭院的外廊上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茨木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
“绵津大人。”
他垂着头说。
“呵……”
明明离得并不近,但茨木觉得这个笑声就像是擦过了自己的耳边一样。喝了酒的身体变得更加燥热了。他用手指摩擦着廊道上铺设的镶嵌有钢铁的木板。这些材料在夜晚尤其冰凉。
无面男伸手取下了面具。
面具之后,那张美丽的面庞微微发着光。
像是从茧子中脱出那样,无面男呈现出之前完全没有显露的美丽。摘下了面具的无面男所显露出来的并不仅仅是面孔的美貌。无论是露出袖子的手,衣领之上的脖颈还是被衣料所遮挡的身躯都忽然间变得不同起来。
无处不呈现出令茨木觉得无比艳丽的姿态。
这样的想法令茨木慌张起来。他将头垂得更低。
无面男。
亦既是绵津少童伸出手,从茨木的额头开始慢慢地移动着手掌。像是雨水那样冰冷的温度,令茨木跳动的情感安静下来。
绵津少童抚摸着他的头发:“喝了这样多,就去睡吧。”
“我想陪伴绵津大人。”
“也好。”
茨木就安静地跪坐在绵津少童的身侧,那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乖巧姿态。
绵津少童说道:“饮酒大会上,你似乎不愿意跟别人交往。是一起努力的伙伴,你也不喜欢他们吗?”
“毕竟是妖魔……”茨木小声说着。
“我也是。”绵津少童微笑着。
“绵津大人是不同的!”茨木握着拳头,用非常认真的神情这样说着。
“就像人里面也有罪恶的家伙那样,铁铸城中也有不错的妖魔存在,故意去伤害人,非要啖食人的血肉不可的,其实很少呀。”
“唔……”其实就像妖魔们钦佩他却还是要做出一副讨厌的样子一样,茨木也是相同的。毕竟是异类,接触的时候总觉得讨厌。茨木无比厌恶着妖魔,却在铁铸城中生活了许多年。最初是因为绵津少童的缘故,渐渐地,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却是事实——妖魔并没有那样可怕与可恶。
但即使知道这一点,要成为很好的伙伴,要结成亲密的关系,茨木还是不愿意。
“没有关系。”因为茨木露出一副没有办法回应喜爱的绵津大人的期望的沮丧神情,绵津少童又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跟别人交往的事,慢慢来就好了。但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