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即使进入梦中也抗拒着那个人。
伴随着抗拒的心情,许多刻意被遗忘的事情逐渐地记了起来。
“因为金熊大人的情况跟酒吞大人你是不同的。”绵津少童忽然说道。“酒吞大人的心中压着记忆的鬼,而金熊大人的思恋则变成了妖魔。因为太过思念那个人。这种思念变成了咒,渐渐地,自己就变成了那个人。特别是像金熊大人这样,有着窥探人心的能力,所以很容易就能够做到。这份执念将他一分为二。当他说希望摘下无面男的面具,想要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心中的妖魔就出现了。”
“你是说里面的两人都是金熊?”
“是说那是他自己好还是说那是他的半身好呢……”绵津少童叹息着。“酒吞大人问我想要做什么,我想把金熊大人脸上的面具拿下来。”
“面具?”
“酒吞大人也注意到了吧,自从将他带到身边开始,戴上的那张面具再也没有取下过,那张面具正是金熊大人所化的妖魔。”
“取下那张面具的话会怎么样?”酒吞童子想到自己所体会过的事情,“就像是拿毒药给他吃一样。”
“揭开伤疤,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是伤口想要愈合的话就非要揭开伤疤不可。是看着他马上饿死好呢还是给他慢性的毒药至少让他吃饱好呢……”绵津少童交叉着手指。“解药也放在他的身边了。吃下解药会像吞下红炭火那样痛苦,他会选择活下去,还是选择在慢性的毒药中安然死去呢……”
绵津少童转过脸来。
“摘下面具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酒吞大人,是你的话,烧红的炭火一样的解药会不会去吃呢?”
虽然有面具遮挡,但酒吞童子还是觉得绵津少童的视线透露了出来。
是会让人觉得害怕的严厉视线。
“你到铁铸之城来是为了什么?不要再说为了安慰那样的谎话。”
“我跟大人说过的,我离开海中之城是因为受到拜托前来找一个人。要找到那个人就必须要停留在铁铸之城。就像刺绣的丝线打结,必须要从最下面开始解开,否则丝线就会被拉断,大人是能够理解的吧。”
“不过,”绵津少童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这样说着,“插手大人的事是因为想要安慰大人,这件事情上我也没有说谎。不相信的话我可能是难过的啊。”
“谁会管你啊!”
“呵……时间也差不多了。”绵津少童向渐渐安静下来的金熊童子的寝房走去,又忽然回过头来,“酒吞大人的名字我是知道的,是酒坊尊阎魔,那么我的名字也告诉大人知道吧,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叫做‘梅利思安’。”
“梅利思安?”
“嗯。”
古怪的名字。
酒吞童子说了这个古怪的名字之后,不知怎么地,觉得透过那个离去的背影看见了绵津少童的笑容。
那一夜过去之后,樱花在一夜间落尽。
仿佛是在应和无面男与金熊童子共同所做的那首和歌一样,金熊童子并没有在寝具上看见无面男的身影。
一夕欢好之后,那个男人消弭踪迹。
君来如樱绽,秋日无踪影。
花落仍会开,君去可再来?
金熊童子推开寝具赤着脚走出去,然后在外廊上看见了昨夜一同欢爱的那个人。
外面下着雨。
十分暴烈的雨。
暴烈的雨将视野变成了灰白色。
无面男就坐在外廊上,一边挥动手臂驱逐雨水,一边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种继。”
金熊童子所呼唤的那个名字正是藤原种继。长冈京之祸的时候,传说藤原种继是被早奈良亲王等意图谋反之臣所派出的刺客杀死。
那之后搜到了早奈良亲王与反臣的密谋信,所以桓武天皇才忍痛将这位最为疼爱的弟弟流放。
在流放的途中早奈良亲王死去了。
此时,金熊童子叫着种继这个名字向无面男走去。
无面男并没有回应。
直到金熊童子握住他的肩膀他才忽然抬起头。
“啊……是金熊大人。”
“你在干什么?”
“在看雨。”
“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什么?”无面男疑惑地问道。
“挥开雨水是因为那时候的缘故吧。在雨天里让你死去,对不起,不会再让你痛苦了。”
“我……”
金熊童子跪下来,捧起无面男的面,然后在大约是嘴唇的地方亲吻着。
“从今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种继。”
“我叫做无面男。”
“无论你叫什么都好。”金熊童子紧紧拥住无面男,“总之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迟疑了一会儿,无面男还是搂住了金熊童子。
“嗯。”
他抚摸着金熊童子的头发。
灼热的炭火那样的解药你会不会吃呢?金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