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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还是这个模样。”

他走过的地方,清气与浊气交汇成漩涡又无声无息崩裂,浓厚到凝结成实质的气劲,如同剥落的墙纸般纷纷扬扬落下,摧枯拉朽似的,还未触及到实体便化成气流,随众浩浩汤汤奔涌。

大风鼓起他拖长及腰的发与单薄的衣袍,像是随时都能将他碾碎,但他仍然稳稳得慢慢得往前,安静如同世界轰塌了他也会这般面不改色。

“想我了吗,”少阳在石床外立定,似乎是犹豫了那么会,随后神色又放缓了几分,低低唤了声她的名,“盈盈。”

外面的法阵已经荡然无存,可这殿宇原带的禁制却开始运转。它们为克制浊气释放而生,曾在那墙垣那地面上存在了太过漫长的时光,而岁月也不曾斑驳去它们原有的力量。每一道荧光闪过的瞬间,空气中的压力便多一份,那样久违的压抑慢慢回转过来,就叫人有一种错觉,仿佛流年不曾虚度,那些时光不曾离开,盈盈依然存在于他的身边。

可事实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生的气息,连曾生长满地的血蓼也已经枯萎殆尽,他只回想到过往的一个画面,便是心如刀绞。

眼睛慢慢眯起来,才能看清她的模样。光线从身后漏下,透过浓浊的颗粒,便慢慢放出青雾般的光色。昔时碎散的水晶纱与蔷薇石还在它们原先的地方待着,盈盈生前便没多少人可以靠近,石化之后更是让此间变成场磨难。

他静静望了一会儿,走过去,像很久以前那样坐在她的床边。

她的盈盈,一直就是维持着这样的模样,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柔弱美丽的小脸,带着轻缓安抚的笑容,没有阴霾,天真而依恋。她再也不会疼痛,再也不会哀愁,她就停留在他最美好的记忆里,叫他甘愿为此,承受天底下最绝望的折磨,只求更深刻得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

少阳伸出手臂,温柔得拥抱石像。

“盈盈,”他凑在她的耳边,缓缓说,“我在化成一滩水。”

学着她曾经的模样,那样轻轻柔柔、连时光都不忍苛责的声音,只要想起过去他就微微笑起来,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小声与他道,“少阳,我在变成一块石头”。

“变成水,也好痛。”他这样说道,“盈盈那时,也是这样痛的罢……我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慢慢消融,大概到最后,就什么也没剩下……可,这痛,比不上离你而去的痛。盈盈,我看过那么多的东西,你所不曾看过的,我都帮你看过,可我最后还是只能回到这里。”

“因为啊,离开了我的盈盈,少阳此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笑着,落下泪来。

流落凡尘百千载,一世一世渡魂,受尽世间磨难,他都学不会流泪。可是遇见盈盈的这一辈子,他便落了两次泪。

她是如此深刻得触动了他的心胸,深深扎根在那里,放不下,丢不掉,舍不得。

碰一碰都能疼得撕心裂肺。

重明鸟立在灯架上,冷冷注视着他。方才进入殿内的急切,在见到石像的那瞬间已然平复下来。它依然是一贯以来的沉默冷酷,连金色重瞳都沉压压得不见光亮。

某一个瞬间,它忽然仰首尖鸣起来。

少阳顿了顿,缓缓抬起眼。暴戾的力量通过空气的震荡,隐隐传达进来。他摧毁了太多的地方,不管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自然熟悉这种感觉,于是,几乎是在刹那便明白过来,外面的人,想做些什么。

“盈盈,你看,他们想这样毁了我。”他低低得说道,“连你,也不顾了。”

他笑了笑,手抬起来,想要摸摸她的脸,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力道狠狠撇到了一边。

重明鸟收回翅膀,猛地一跃,立在盈盈肩头。它端详着她,随后竟开始唱起歌来,从那喉中鸣出低低的悠远的声音,一声一声,听来竟有种缠绵悱恻的意味。

少阳只觉得在这歌声里,魂魄都像是被灼烧般滚烫起来,不是痛楚,只是一种不好去抵触的力量,自胸膛深处生出,随着血液的奔涌散步到身体各处。

他紧张得望向石像。却见此间所有的浊气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剥离开她身边。且自她冰冷的身体中,还有无数的气流在涌出,绕开他与她身侧,滚滚向外发散开去。

然后,就那样忽然得,他似乎听见了冰雪消融的声音。他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觉得,像是春风笼罩,沉积了一个冬季的坚冰在河上破裂,柔软的春水汩汩流淌出来,又像是山麓的积雪融化,压抑了永夜的青草迎风招展。

“盈盈!”他低低叹道。想要靠近,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动弹。

重明鸟照例没有理会他。它专注得、投入得在吟唱这首生命复苏的歌。

石像就在这歌声中,慢慢柔软下来,少阳丝毫不怀疑,当他再次触摸到盈盈时,能触摸的定不会是冰冷僵硬的石块,而是死去的血肉之躯。

他心跳得越快,便越觉得这歌声动人。

可是重明鸟最后以一声凄鸣作为这曲歌的终结。

这一声过后,巨大的力量便径直笼罩了这一块地域。重明鸟像是耗尽生命力般迅速萎靡,而石像迅速风化在空气中——还未等少阳接受这个事实,他便感觉到一股斥力从身体中猛烈冲出。

他还不曾回神,这一世的宿体便与盈盈的石像般,烟消云散。

重明鸟附身狠狠一啄,将一团清芒衔在口中,翅膀又一掀,捞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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