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似乎还不错,贾宝玉就跟随着王熙凤一道,这叔嫂二人也不去避那嫌,合坐着一辆车就进了相隔的宁国府里。
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这婆媳俩,引了多少府里的姬妾、丫鬟和媳妇等迎接出仪门。
待那秦氏殷勤地献过茶毕,王熙凤就带着一些目中无人的傲气说道:
“你们请我来作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要孝敬我的,那就快献上来呗,我这里还有紧要事儿等着办呢。”
只见那那秦氏只弯着精致的眉眼儿,是盈盈地笑着,低声委婉的说道:
“今儿巧,上回宝叔立刻要见的我那兄弟,他今天也在这里,想他现正在书房里呆着呢,宝叔叔何不去瞧一瞧?”
贾宝玉听她如此的一说,即便下炕就要走。
尤氏和王熙凤见他这急切的架势,都连忙开言招呼道:
“好生着,忙什么?”
一面连吩咐下面的人要好生小心跟着,别委曲着了他,更不要怠慢咯。
这会子倒比不得是跟了老太太过来就罢了,要是他摔着磕着哪里了,大伙都不好交代。
于是王熙凤干脆就建议道:
“既然这么着,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我也顺便好瞧一瞧,难道我见不得他不成?”
这时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刚年过弱冠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 ,来者正是这秦氏的夫君——贾蓉。
他进来后就赶紧的对王熙凤陪笑道:
“不是这话,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会生气。”
不料贾蓉这番解释倒惹得那王熙凤眉毛一挑,语气和面色都不愠道:
“凭他什么样儿的,我今天也要见上一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我看看,就给你一顿好嘴巴的。”
贾蓉显然毫不介意她这威胁,仍旧笑嘻嘻的说:
“是是,既然嫂子发话了,我可不敢再扭着,就带他来。”
在说着呢,果然转身出去,然后带进了一个小后生来,较贾宝玉要略瘦些,面容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fēng_liú,五官精致似在宝玉之上!
只是神情是怯怯羞羞,带有些小女儿扭捏之态,腼腆也含糊,近前了就慢向王熙凤作揖问好。
把那王熙凤喜得先推了推就挨她身边坐着的贾宝玉,笑着说道:
“还当真是比下去了!这些日子里倒是让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开了不少眼,本以为着咱们家的宝玉就当属人间龙凤之姿,再也无可比拟了……”
她的嘴里还未说完,一旁坐着的尤氏就笑着接过了她的话茬:
“敢情你还忘了一个人中龙凤吧?或许你家琏二爷可要为此伤心不已咯。
王熙凤此刻笑得是眉眼全开,轻轻挥着手打趣道:
“嗨呀,他一个老爷们儿了还值得提什么,跟咱们这些老娘们儿一样,没啥前途了!”
尤氏捂着嘴笑得更开心了;
“好像琏二爷的弱冠礼没过去多久吧!我还记得很清楚的。怎么这会儿在你嘴里就成了个没前途的老爷们儿了?”
王熙凤摆着手道:
“他那都是当爹的人呢,怎么不老?这话啊又说回来,不但是秦家这小子比过了我家宝玉,前些日子二老爷请回来的年轻门客,那才是真正天人之姿,宛如谪仙降临,品貌皆是万里挑一无出左右的……”
听到王熙凤在这刻无意中提到了那白衣胜雪,面容淡定,眼神深邃之人,贾宝玉的心里在此间就不免微微咯噔了一下。
再定眼细看自己眼前的秦钟,貌品、风姿、气度虽是不及那新来的门客——李乐之,但也属十分出众的。
心中顿时就患得患失起来,虽然是在望着眼前这人,当脑海中却浮现出那爱着白衣的挺拔身影,与之一同显现的还有那晚入到自己眼里,根本不曾动过的简陋冷饭!
这一刻的整个人就好像发痴了一般,乃自暗思道:
“我虽是生得比他们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是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所谓‘富贵’二字,不料竟遭我这个俗品给荼毒糟蹋了!”
如此的对比下来,竟惹得心中对他自己的各种嫌弃居然是来势汹汹。
而那秦钟自见了这闻名已久贾宝玉的形貌果然出众,且举止不凡,更兼身着金冠绣服,在他周遭侍候着的也都是是骄婢侈童!
于是秦钟在心里亦暗自思道:
“果然这贾宝玉怨不得人溺爱他!唯只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窭’二字果然限于人际交往,亦乃世间之大不快事。”
他二人这是初次见面,但心里都一样的在作不靠谱的胡思乱想。
忽然贾宝玉开口问他在平日里读些什么书,秦钟见他问,也就一切都据实回答:
“业师于去年病故了,家父又年纪老迈且有残疾在身,又加之公务繁冗,因此至今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里温习旧课而已。再说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做些讨论,才能有进益。”
他这说法正中贾宝玉下怀,还不待他说完,便急急答道:
“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要不你就过府里来和我一起读书吧!”
秦钟听罢却也不答,只抬目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秦氏,而秦氏则瞟了一眼王熙凤,并未立即答复自己弟弟,
想必有些事并不急着这一时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