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上脑海,宿玉昆本能地闭上了眼。
再张开眼时,湿冷的气息混杂着细雨扫过面颊,他的后颈潮乎乎地,全身都已被雨水打湿,警帽亦不知何时掉落于地面。
他弯腰拾起警帽戴好,抬头环视四周。
这里仍旧是小街,然而街灯却已看不见了,只有浓得有若实质的黑雾,将周遭的一切吞噬殆尽。
而他们则立于一团温暖的光晕中,这光晕如一圈气罩,阻隔开浓雾、血藤及一切非自然的现象或物质,除了细雨微风,再没什么能够穿透。
直到这时,宿玉昆才终是知晓,他们刚才是被拉入了幻境,而宗政东与宿玉冈显然比他先一步看透,于是联手将之破去,并张开护罩,隔绝邪祟。
“你们说的很对。”
吉祥里小区某幢居民楼的五楼,宋俊杰站在窗前,喃喃地说道。
屋子里并没开灯,整个小区亦无一星灯火,浓雾与血腥的气息,正在这片区域里弥漫。
宋俊杰整个身体亦仿佛被这浓黑吞没,只有一张脸紧贴在窗玻璃上,远处街灯投下些微的冷光,将他的脸映得惨白。
他没有戴眼镜。
那双凸起的眼睛里阴冷的视线,定定地看向窗外那条寂静的、下着雨的街道。
雾很浓。
黑色与血色交织的雾气,让那条小街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在雾气的角落,却亮着一团灿烂的黄光。
那光晕似是有层次,若仔细分辩便能看出,黄光之中还蕴着两个弱些的光团,一团是绿色、一团是蓝色。
这一大两小的光团,看似脆弱,然而,那些能够腐蚀一切的雾气,却连一丝也渗透不进去。
“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趣啊。”宋俊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个光团,满脸地兴味之色。
雾气正在一点点变浓,而光团的亮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想必用不了多久,它以及它护佑的那三名警察,便会在这片场域的挤压之下,化作血藤与魔囊的养分,用他们新鲜的灵魂,滋养吾主伟大的胸怀。
“那可真是很肥美的养料啊。”宋俊杰舔了舔嘴唇,拉开嘴角,苍白得发灰的脸上,是一个滑稽的笑容。
“哦——我闻到了美味的气息,纯洁的、强壮的灵魂的味道,吾主定会赞美这美妙的滋味——”
他再度开了口,贪婪而低哑的语声,并非他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或物的语调,古怪的吐字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
“看到了——在那里!就在那里!”
那声音蓦地尖叫了起来,整个空间都在这声音里颤抖,宋俊杰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就像打摆子一样。
他在这抖动中抬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灰白的面色迅速转作酱紫,喉咙里“格格”作响,凸起的眼球如死鱼一般鼓起,开裂的眼角迸出血丝。
“啪”,他的眼球终于脱出眼眶,鲜血和一些眼部组织挂在耳边,眼球还在骨碌碌地转动。血淋漓的嘴角向着两旁拉开,一根手臂粗的肉藤扭动着钻了出来,紧接着,一根又一根腥红的肉藤从他的身体各处钻出,他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力量拉扯着,双脚离地,升上了半空,而那些血藤则以他的身体为根系,扭曲着生长。
再下一秒,他的身体便被血藤扭成了麻花,“嘭”地炸开,无数细碎的肉块和大蓬血雨重组成一条条新的血流,汩汩淌进那些血肉组成的藤蔓中,而他的脑袋则骨碌碌滚落在地,干瘪的颅骨再无血肉,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
“迷途的羔羊啊,重归于吾主的怀抱,吾将赐予你永生——”
低沉的语声应和着某种奇异的音律响起,楼房轰然倒塌,破碎的血管、肉瘤以及无数浑浊的液体“噼里啪嗒”掉落于雾中,很快地,浓雾里便传来了细碎的咀嚼啃啮之声。
那声音响起在四面八方,根本辨不清它的来处,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变得清晰了,仿佛宋俊杰与那幢炸碎的楼宇,给了它力量。
浓稠的黑雾大幅涌动了起来,在雾气的中心,一道扭曲而诡异的巨大身影,若隐若现。
它有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外貌,与人类的认知、与现实世界的规则完全相悖,那是混沌失序的结合体,是超出这个时空的另一种法则的产物,是混乱对秩序的嘲讽,是邪恶对善良的觊觎。
那身影在浓雾中明灭、起伏、胀缩,奇异的律动让它如同一颗巨大的心脏,而在它的外围,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般的物质,却将它的律动禁锢在了一定的范围
只是,这透明薄膜的力量已然极为薄弱,那扭曲身影四周喷涌的血色黑雾,正在一点点地腐蚀着它。
“二十点五十六分。”
浓雾中的那团黄色光晕里,宗政东单膝跪地、两手插在泥泞的地面,明亮的黄光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向两旁散开,将方圆五米范围内映照得一片光明,而浓雾与血藤则被阻挡在外。
他们已经被困于此一个多小时了。
宗政东从手表上移开视线,金环状的瞳孔投向光罩外的黑雾,线条利落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了几分疲惫。
包围着他们的絮状雾气,比方才更显凝实,而他以本命兽原力撑起的“虎牢”,最多也只能再维持几十分钟。
这还是他们三人合力的结果。
此刻,宿氏兄弟已经再也无暇关注外界,而是双双盘坐于地、手结法印。宿玉昆的眼耳口鼻皆挂着血渍,形容堪称惨烈。
半小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