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龙山下的诸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剑。
亦从不曾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剑意。
极致、纯粹,却又简单到了连他们的肉眼亦能看清。
没有寒光千丈,亦无气势滔天,它只是平凡而又普通地,破开了所有阻挡在它跟前的事物。若眼前是山,便劈开这山;若眼前是海,便断开这海;若眼前是天地,便斫碎这天地;若眼前是不属于这世界之物,那就将它捅个对穿。
于是,云散雨收、长空如洗,一声虎啸自冥冥中骤然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所有人皆在这啸声里恍了恍神。
凝目再看时,大雨忽尔不见,皎皎明月斜挂山巅,一头白虎雄踞于月轮之上,纵身跃入云海,漫天星光如瀑洒落。
血雾与肉藤、诡异的阴影与心跳,一切邪祟皆在这星瀑中被抹去,留不下一丝痕迹,眼前所见,是我华夏北地特有的疏朗风物,月白风清、良夜好雨,明朝又是春晴。
这绮丽的幻象令得宝龙山下众目如痴,有人顿悟、有人明心、有人感怀,而更多如钟离艳般的普通修士,则看得心驰神往,恨不能身入其中,一探究竟。
远在吉祥里小区的宗政东三人,此时亦自昏迷中醒转。
大雨将他们浇得浑身湿透,他们的脸在路灯下苍白如纸,身上的气息却已趋平静。
他们也听见了那一声剑鸣。
只是,那声音委实太过缥缈,似从梦中而来,让人无由辨清其到底是真还是幻。
宗政东抬手拭去口角的鲜血,举目环视。
浓雾已然散尽,血藤亦再不见踪影,那个几乎已经影响到了现实世界的场域,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它被彻底地抹去了。
宗政东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在异界,那个东西都已经不复存在。
非常彻底的抹杀。
是规则层面的抹杀吗?或许用不了多久,包括宗政东在内的所有人,便会忘记这片场域,忘记那带着古怪音律的异界诡物。
是谁抹杀了它?金总裁?
宗政东眉心微蹙,心底深处却觉得,金易得的修为,似乎还远远到不了这个程度。
他俯身拾起了地上的手机。
屏幕已经摔裂了,功能却似乎还好,锁屏时钟犹在稳定地移动着,时间指向了二十一点零二分。
那个代表着灵魂重量的数字,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意义,仅仅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宗政东盯着手机犹豫片刻,当先拨通了钟离风的电话。
“喂,宗政东?你那里怎么样?情况还好吧?”电话很快便被接起,钟离风的声音略带沙哑,语气却还算平静,问话声亦不显急切。
虽然问得多了点儿。
宗政东心下稍安。
若灵泉那边情形很糟糕,钟离风便不会这样讲话了。
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宗政东没去说案情之事,只简单介绍了这里的情况,旋即便问:“灵泉那里如何?金……总裁在么?”
“灵泉没事,大伙儿都挺平安,金前辈刚才还在,不过这会儿……”钟离风顿了顿,平静的语声里,终是带出了一丝情绪:“金前辈他……受了挺重的内伤,刚才吐了好多血。为了不让那个东西降临,他强行出了一剑……”
她的声音再度停了下来,似是在平复心情,好一会儿后方又续道:“那一剑你是没看见,那简直是……简直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那样的一剑。
不是我埋汰咱家老祖,就实话实说吧,那么强大的剑意,天都能给你劈开了,咱老祖就现下掀棺材板儿蹦起来,估摸着也使不出这么厉害一剑,那剑意真的强到……强到没法说。
咱大华夏也真是有福,来了个金前辈坐阵,咱们这也是命好,要不然我真不敢想今儿会是个什么情况,我……”
她再一次停住话头,籍此掩去了因激动而微哽的语声。
听得出,她此际的情绪起伏极大,只因自控力比较强,这才没在电话里哭出来。
宗政东沉默地听着,心下有些五味杂陈。
灵泉那边方才的情形,一定很是危急,否则钟离风也不会如此难以自抑,而金易得也果如他所料,出手抹去了那个诡异。
可是金易……呃,金前辈,真有那么强?
宗政东的本命兽给出的感觉是,方才那一声隐约的剑鸣,好似并非来自于灵泉的方向,而是……
而是什么,他却也说不清。
便如钟离风所言,那一剑之威,其与华夏如今修真界的力量对比,便如沧海之于溪流,就凭他这点儿道行,连人家的影子都摸不着,更遑论搞清其来处了。
可他就是觉着金老前辈有点儿……可疑。
“你手头的事儿忙完了就快过来吧,到时候咱再聊金前辈的事儿。”钟离风的声音再度响起,拉回了宗政东的思绪。
她此际显是恢复了平静,语声不疾不徐:“这边大概的情况还成,因为金前辈出了手,倒是没死人,但受伤的还是挺多的,有几个伤得很重,得先去医院做手术。那东西现身得太突然了,说来就来,大伙儿都没防备。”
宗政东沉声道:“好,我尽快收尾,争取早点赶过来。”
他手头的工作很多,除了夜曲案汇总之外,医院那边也要打好招呼。
警方与各医院外科急诊有联动,他这边必须先报备一个预案,以便自己的同道们安心治疗。
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