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闻言,倒是觉得宋小妹颇为幸运。
在古代,女孩子托生在这样的好人家,那真是投对了胎。
宋家有钱有势不提,且一大家子都拿宋小妹当眼珠子般地疼着,这般千娇万惯养出来的女儿家,如今却被这所谓的怪病折腾成这样,也的确有些可怜。
念及此,苏音便温言劝慰宋捷道:“公子先不要急,容我想一想。”
语罢,信手执起一旁的雨过天青瓷茶壶,向宋捷盏中续了些温温的茶。
说了老半天的话,这人的精神一直都是紧绷着的,苏音怕他灵符没求着,人反倒先病倒了。
“在下失仪了。”宋捷忙起身接过茶盏,坐下后,却也未曾去喝,只捧着盏托儿,转首目注窗外。
今日天气晴和,阳光明洁,屋脊上、檐角上,碎金似地洒下来,街市上人声喧嚣、热闹非凡。然而,这热闹却并显然不能影响到他,他的神情始终怔怔地,沉默不语。
苏音单手托着下巴,拈了块点心在手,有一搭、无一搭地啃着,心下则不停地转着念头。
这事儿确实透着几分古怪的。
虽然苏音也只经历过几次诡事,可以她有限的经验来看,这些鬼怪妖魔基本上都很贪心,不太可能尽着一个人的羊毛薅,怎么着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才成。
然而,从去岁至今,宋小妹这一“病”就是半年,这时间也是颇为不短了,却是从始至终只她一人有事,家中并无一人受其所累,莫非,这妖邪功力有限,只够祸祸一个人的?
可是,这都半年了啊同志,半年多的时间,宋小妹都没被你给祸祸死,你这也太菜了点儿吧?
防杠声明,本宫并非漠视人命,而是就事论事,只以个案说话。
再接回前言,苏音思来想去了半晌,总觉着,若宋捷所言不虚,则她这回很可能是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菜鸡?
那这事儿就一点不难了啊。
不过,若是对此掉以轻心,却也是大错特错。不说别的,只说宋家前些时候才求去的那张所谓“真武庙仙符”,那就是个大问题。
鬼知道无尘子往那符里头塞了什么玩意儿?依苏音浅见,宋小妹的“好转”,九成九也不是啥好事,没准儿老宋家现在就添了新的受害者了。
如此看来,待灵力恢复一部分之后,苏音还当真必须立刻制作灵符,让宋捷尽快带回家去,先将无尘子埋下的祸头给它掐断。
宋小妹身上那只菜鸡且先不论,无尘子那厮的阴招可是损得很,万一留下什么祸患,别说老宋家了,便整个临川县都有可能遭殃。
心里有了数,苏音面上仍旧是一派地云淡风轻,将点心轻轻搁在碟中,转首笑道:
“罢了,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了,还是如前所约,四日后公子便叫人去杏花巷取符纸,过后便请公子尽速回府,我怕那妖道使了什么法子祸害贵府,我的灵符旁的不敢说,对付那妖道还是有些把握的。至于令妹的病,我也会及早动身去临川县瞧上一瞧。”
“如此,那就多谢仙姑了,在下代舍妹谢仙姑大恩。”宋捷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心中已是大定。
他如今最为担心的,亦是那枚所谓的“真武庙仙符”。
就在昨日,他已连夜命人回府送信,将无尘子之事大致说了一回,并极言那所谓仙符实则乃是鬼符,不可再使人近之,需得早早烧掉为好。
自然,对于眼前这位仙姑大人,他在信中亦备述其非凡超俗,乃是真正的异人。
坦白说,昨日看过那一琴之势、一剑之威,宋捷对苏音的信心比苏音自个儿还强,此时见仙姑大人居然并不托大,仍旧细细询问前因,便越发觉得苏仙姑实是慈悲心肠、体恤众生。
苏音眼下最愁的还是朱朱之事,再与宋捷叙了几句闲话,便自辞了出去。
接下来数日,苏音奔波在寻找无尘子锁魂阵法的路途中,还去城外清风岭搜寻了几回,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也就在这几天里,真武庙的事也终是为人所知,只是那说辞却是颇有深意,县衙那边贴出来的告示说,因最近天气潮湿,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真武庙大殿基座受潮,于是倒塌了下来,将个守庙的打杂道人给砸死了,所幸县中百姓尽皆无恙,此乃天佑小方县。
因这真武庙也是李大善人兴建的,算作他家的产业,因此,此事与李宅灭门案共归一处,上报惊鹤城,两处屋舍亦尽皆封存。
至于李家的其他产业,按照县令大人的说法,“总不能让那许多依附李氏而活的百姓饿肚子”,因此,如今包括杏花村饭庄在内的李氏名下铺面儿,仍旧照常开门营业,其所收款项亦由县衙代为掌理。
据说,官府如今业已派出人手去往外地,寻找李家的几个远亲,待找到人之后,这些产业到底如何处置,大伙儿再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官方定下了调子,妖道无尘子变成了微不足道的打杂道士,若他泉下有知,想必能气个半死。
苏音倒是挺高兴。
这也算是变相地将这妖道给抹除了,苏音便也安心地做她的小道姑,而在这几日间,她识海中的天元真灵,也聚齐了足够画符的那一小撮。
这一日,正是与宋捷约定之日,苏音早早起榻,略作梳洗之后,便端坐于琴案之前,拿起一张无尘子留下的符纸,翻来覆去瞅了半晌,表情非常纠结。
话说,这符纸哪面儿才是正面来着?
明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