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干净、很正常,并无邪祟阴厉之气。
这青衫虚影莫非是在危言耸听?
刹那间,“一派胡言”四个字已然堵到了苏音嗓子眼儿,可再下一息,宋宝儿揽镜自照、一脸迷醉、对外物不闻不问的样子,却又蓦地浮现于眼前。
苏音迅速咽下了话头。
宋宝儿的举止,相当诡异。
一个整天害怕“床下有人、柜中有人”的人,却偏偏从不曾在照镜子时,说过“镜子里有人”,亦不曾在一个人理当最恐惧、最虚弱之时,放弃梳妆打扮。
苏音绝不认为普通人能有这么大的心。
尤其是后来,宋宝儿一看到青衫男子的鬼影,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可见她的胆子其实很小。而就是这样的她,照起镜子来,却又像是把什么鬼啊怪啊地都给忘了。
这很不正常。
苏音原先还以为,宋宝儿种种怪异之举,皆是那层透明物质所致。
但仔细想来,那不可描述之物分明只与通玄石有关,而通玄石的所关联词条是“时空”,并非“诡异”,更与“容貌沉迷”搭不上关系。
此即表明,宋宝儿的奇怪举动,确实其来有自,青衫男子并非信口胡说。
“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道友允可。”
便在苏音思忖之际,青衫男子再次开了口。
纵使未曾抬头看他,苏音亦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么一点请求的意味。
所以说,老爷爷这是在谈条件?
凭借几百年的经验一眼看出宋宝儿有问题,却直到眼下才肯说,这是很明显地有所求啊。
苏音脑中念头飞转,却也未生恼意。
本来她就没本事激活通玄石,要不是人家主动现身,她这会儿还在那儿抓瞎呢。
虽然说,天元真灵确实是很讲道理的,但苏音觉着吧,有时候,也可以用别的法子讲个道理,比如:情报置换、有限互助之类的。
咱是文明和平的华夏人,不学洋人强取豪夺那一套。
苏音举手掠鬓,浅浅一笑:“请讲。”
虽只寥寥二字,却大有从容之意,予人一种成竹在胸之感。
青衫男子显然觉出了苏音语中的笃定,神情似有犹疑。
但很快地,他便好像下定了决心,面上亦现出决然之色,轻掸了掸衣袖,蓦地深深一揖:
“在下不想再回石中,还请道友成全。”
凝视着那道几近透明的身影,苏音眸光渐深,久久无语。
青衫男子亦不直身,似是不得到回复,便会一直这样躬立下去。
“前辈是不是……也快要消散了?”苏音蓦地问道。
并不如何响亮的语声,却似一石入水,敲碎了这满院清寂。
“道友颖慧。”青衫男子只愣怔了一息,便即说道,直身而起时,他的面上甚至还有笑,语气亦是洒然的:
“来于虚无,散去天地,此乃我辈至理,道友想来亦是懂得的。”
语罢,再度深深一揖。
晚凉风起,他的袍袖亦似随风飞动,衣袂翻卷处,自有一番高华气度、超拔风采,让人见之而忘俗。
苏音此时已可百分百地断定,青衫男子生前,定是一位极其强大的修士。
三百年居于通玄石而魂魄未散,已足见强魂力之强悍,如今又有此语,在在皆表明,这位老爷爷,生前也是个大牛人。
“好。”苏音痛快地应下了。
怪石再好,亦不能言,倒是这个随身老爷爷,看起来更管用。再者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位大牛给塞回去,就不答应也不成啊。
听得苏音所言,男子虚影先是一怔,旋即两管宽袖便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看得出,他的情绪应是极为激动,只是表现得却是相当克制,很快便已收拢情绪,拢袖再度一揖:“谢道友成全。”
苏音也不与他打机锋,伸手一指宋宝儿,直截了当地问道:“别的先不说,宋小妹被人下的降术应当如何化解,还请前辈赐教。”
请老爷爷发挥余热。
见她一脸地轻松,青衫男子倒似有些惭愧,将手握了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道:“在下此前种种,却是教道友见笑了。”
“无妨,大家各退一步罢了。”苏音很大度地一挥手,完美地掩盖住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收老爷爷的无知,继续发问:“还是回到宋小妹的问题上。请问前辈,这是何等降术?”
“美人降。”青衫男子终是作了答,旋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道友也莫要唤在下前辈了,在下如今不过一缕残魂,当不得此说。倒是道友,灵力直可通神,我们便平辈相称罢。”
啊这?可本宫真的很想要个老爷爷诶。
正想着要不要再挽回一下,苏音忽听青衫男子轻“咦”了一声,急声道:“请道友先看一看此女的耳后。”
这话题转得极快,苏音给他说得一怔,旋即依言上前,俯身扒拉开宋宝儿的左耳看了一眼,神色陡然一凝。
“她耳后可有癜痕?其色若桃花,其形为三角?”青衫男子在旁问道。
苏音没说话,只肃着脸点了点头。
的确,宋宝儿的耳后,正有着他所说的艳桃色三角形癜斑。
苏音顺手又扒开宋宝儿的右耳,在与左耳对称的位置上,亦有同样的癜痕。
“居然是……朽木降。”青衫虚影负着两手,一脸地不敢置信,喃喃道:“此降术不是已然失传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