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宋宝儿无恙,苏音的心也完全地放了下去,与她闲话了几句,便自袖中取出了那只岁寒三友玉盒。
盒中时髓业已被通玄石吸去大半,如今只剩下一小撮,还不够俩手指捻一捻的。
这是此行最后的问题了,一旦解决,苏音便会离开临川县。
“呀,神仙姐姐快拿开这东西,我不敢瞧的。”
宋宝儿一见那玉盒,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将衣袖掩了面,袖缘轻轻地颤动着,显得很是害怕。
她此前已然获悉,神仙姐姐便是从这玉盒之中,找到了害她生病的邪物,如今乍见此盒,难免生出畏惧。
苏音见状,便知自己编的那套说辞起效了。
很好。
她弯了弯唇,将玉盒仍旧袖了,柔声道:
“宝儿姑娘别害怕,这里头的邪物已经被我祛除了,干净得很。那我先收起来不给你瞧了,咱们只说话便是。”
宋宝儿怯怯地从衣袖后面露出两只眼睛来,黑水晶似的眼珠灵活地转了一圈,见苏音手中果然空了,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拍着心口娇嗔道:
“神仙姐姐惯会吓人,人家都要怕死了呢。”
小姑娘不去演戏太可惜了。
苏音眉梢微挑,面上笑容却不曾变,问道:“宝儿姑娘,能说一说这玉盒从哪里来的么?”
宋宝儿坐正了身子,抬手掠了掠发鬓,面上露出了几分回忆的神色,说道:
“这玉盒儿实则是有一整套的,不过那另外三盒儿我已经让人扔掉啦,怪吓人的东西,我可不敢留着。
这一整套的妆面之物,原是我半年前从宝华斋买来的,有个挺好听的名目,叫做‘玉颜花容’。”
“倒真是个好名字。”苏音微微颔首。
古风化妆品最动人处,便是那些诗情画意的名字了。
如今,双碟绣罗裙、金雀玉搔头的古代女子,便坐在苏音的眼面前,款款说起这脂香粉腻之事,便只这般听着,已教人无限低回。
宋宝儿备细说了这“玉颜花容”来历。
原来,这四件套化妆品,乃是临川县最出名的胭脂水粉铺子——宝华斋——去年推出的绝版化妆品,而这东西的出处,则要追溯到去年夏末秋初之时了。
去年六、七月间,宝华斋突然来了位顶好的香师,其所调香粉、膏泽并唇脂之属,无不润滑清香、贴合妆容,据说比京城大匠头的手艺还要出众。
一时间,临川县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直是趋之若鹜,宋宝儿也花重金定购了一套,便是这套“玉颜花容”。
可惜,那香师只做到仲秋节后,便辞工而去,并无人知晓其去向,而他制下的香膏,便也自然而然地成了绝品。
“我记得,离着仲秋节还有三天的时候,我正等得急呢,宝华斋忽然使人来信,说是东西已然制得了。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把东西送来,却我要自个儿去取一趟。
我问为何,他们便说这是那香师亲kǒu_jiāo代的,‘玉容花颜’要搭配着特别的手法和器物使动,不然没有效用,这些乃是不传之秘,不可告知于旁人。”
宋宝儿说着似是有些后怕,身子缩了缩,声音也变得微颤起来:
“如今想来,这事儿可不就透着古怪么?只我那时候哪想得这许多,心下可欢喜得紧,一心巴望着仲秋夜宴大出一回风头,便去了宝华斋,见到了那位香师。”
“那香师是个怎样的人呢?”苏音尽量放平语气,不令自己显出紧迫的模样来。
虽然她对这位半步踏虚的大能好奇得要死。
宋宝儿细细的眉蹙着,两眼望着案上的大花斛,显是在竭力回忆着彼时情形,喃喃地道:
“那香师长得么……他长得……他长得……咦,我怎么……怎么竟想不起他的样貌来了?就只记得他好像须发都白了,穿着灰朴朴的一身儿衣裳。”
她半侧着脑袋,眉心越蹙越紧,面上神情却是越来越茫然。
很显然,她已经回忆不起那位香师的长相了。
确切地说,她是永远地遗忘了一小段记忆。
苏音觉得很正常。
那个赠送时髓之人,可是炼虚化实的大高手,隐去真身、再让个小姑娘失去一丁点的记忆,一点不难。
敛首思忖了片刻,苏音便放柔了语声,诱导地问道:
“那宝儿姑娘还记得别的么?比如他与你说的话,他做了什么事之类的?”
宋宝儿怔怔地坐着,似是魂魄已不在此处,如今不过一具空壳,苏音的问话,也只让她的神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应该听见了苏音的话。
只是,她大脑反应的速度仿佛变得极慢,那段记忆的缺失,让她在回忆一切与之相关的内容时,都有些力不从心。
许久之后,她方才似是终于理解了苏音在说什么,于是启唇说道:
“嗯……香师对我说……他有件事要请……要请一个女冠相帮,请我明年春二月的时候,在我家的西厢房里,替他……替他带一句话。”
请一个女冠相帮?明年春二月?西厢房?
那不正是此时、此刻、此景以及……她苏音自个儿?
苏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也不想,立时扯开琴囊、横琴于案,两眼紧紧地盯着宋宝儿,语声却是越发地低柔:
“那么,香师让你带的又是什么话呢?”
宋宝儿的眼神仍旧很空,说话声亦是断断续续地:
“我那时候就……就问他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