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修仙以来,苏音还是头一次生出那样强的危机感,比在宝龙山面对千目时还要强上百倍。
所幸魂穿及时,让她远离了那怪异的梦,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哪怕那是在她自己的梦里,那个神秘人也让她有种难以匹敌的无力感。
苏音第二次长吁了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四周暖风醺人、花木清芬,柔软的草地带着春时独有的气息,令她整个身心都得以放松。她忍不住展开两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累,也好困。
纵使她的身体如今正在二十一世纪蓝星的家中熟睡,可疲惫感依旧蔓及全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子倦意。
苏音将两手撑在草地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嫩触感,迎着湖风,十分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说起来,也不知道天玄和虚无子都去了何处,还有花朝那臭嘴的地灵,居然也没在湖畔吸取灵气。
苏音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颇觉无聊,便想着不如先回竹舍洗个澡,这一身的汗委实是不舒服。
又打了个哈欠,苏音掩着嘴便欲起身。也就在这一刻,一股寒气蓦地窜上后背,强烈的心悸感让她浑身汗毛竖起。
这洞府有问题。
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苏音霍地抬首。
星瀑上方,赫然多了一双眼睛!
巨大的、几乎布满苏音全部视野的眼睛,正高悬在洞府的上空。
这眼睛并未睁开,而是紧紧地闭合着,浓密的眼睫犹自轻颤,眼皮之下的眼珠也在缓慢地转动,似是在随着呼吸有节奏地律动。
苏音手足冰冷,全身血液都仿佛被冻结。
她忽地便想起了神秘人看到她时说的那句话:
“找到你了。”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依然是梦。
她根本就没魂穿异世,而是还身处于梦中。
眼前这美妙玄奇的洞府,是她的梦中之梦、梦里的潜意识。
在面临危险的那一刻,苏音潜意识地想要逃离,于是,梦随心生,她来到了念兹在兹的世外桃源——古代异时空。
这个能卡的时空,是苏音心底深处最安全的港湾。因为,她在这里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可以尽情地作死然后复生,还能够修仙、养宠、看山光水色、观人情世故、无牵无挂地自由来去。
现世的重负、人生之沉荷,皆在这一方杏花春雨的世界里被放下,她尽可以披上这一袭华美的袍,却全然不必担心袍子上有跳蚤。
这异世便是苏音——或者说是与她相同的所有普通人——最美好意愿的具现。
而此刻,那横贯天空的双眼却昭示着,她好像落入了一个圈套。
神秘人真正的目的,不是找到苏音的肉身,而是找到她神念最深处的潜意识。
他想……不对,是他“正在”试图这样做。
一念及此,苏音不由一阵头晕目眩。
她有预感,一俟头顶这双巨眼睁开,等待着她的便将是完全、彻底的毁灭。
神魂俱消、“本我”被抹杀,从此后,无论哪一方世界,都将再也没有“这一个”苏音。
紧握着满是冷汗的拳头,苏音努力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双带给她巨大压力的眼睛。
她原以为她会怕。
一如刚才在梦境里的小厨房那样,被神秘人一句话就吓得逃到了潜意识所塑造的异时空。
可如今,她便如放大镜下的蝼蚁,无所遁形。
奇异的是,当明白自己身处绝境这时,涌上她心头的居然不是恐惧或惊骇,而是……愤怒。
无可抑制地愤怒。
这愤怒是如此突兀,如此激烈,以至于苏音自己都有些讶然。
毕竟,这一切原本便是可以预见的,且她也无数次地推演过“本我”的消失,更知晓这一日迟早会来临。
可她还是很怒。
怒到想掀桌。
怒到恨不能拔出刀子砍她丫的、怒到想一把撕碎这所谓的神降。
神了不起啊?
神就能随意抹去一个活生生的意志?
凭啥?就凭你脸大?
还别说,看这双眼睛的体积,这张脸它确实够大。
苏音蓦地冷笑起来。
哪怕渺小如尘埃,我苏音苏娘娘,也是这广阔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就是我,一粒举世唯一的尘埃。
“锵——”
一声刀鸣陡然划破长空。
青光如虹,自天际而来,锋芒过处,星瀑被拦腰斩断,那刀芒如有形质般直入苏音眉心,竟撕开了方才还无法沟通的识海。
那是犹如天地初开的一刀。
刹时间,奔腾于苏音心底的怒意如烈阳穿云、长箭破空,五色海上,木琴与流光同现,琴弦与苍穹共鸣。
“轰隆隆——”
如山倾、似地陷,识海上空风雷云动,琴身镌刻的四象骤生异变:
青龙布火雨、白虎驾红云、朱雀含丹霞、玄武吐赤水。
整个识海此时犹如火山喷发,五弦齐振,弦音犹如众生齐齐呐喊:
“醒来啊,苏音!”
刀鸣骤疾,天边奔雷滚滚,五色海上怒涛嘶吼,仿佛在为这愤懑而不甘的呐喊张目。
断裂的星瀑飞散出无数星光,那星光拖曳的尾焰呼啸着,将湖水炸出一个个黑色旋涡。
苏音双手握住青刃,力贯双臂、横空一劈。
匹练般的刀光斜斫向上,汇聚着怒火与银星的刀意如滔天烈焰,将整个空间劈成了两段。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