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应该是见到了一些人,听到了一些声音,也感悟到了一些东西。
而醒来时,这一切却皆已远去,唯心底的那一丝惘然,久久未散。
而后,她便闻到了一股异香。
若空谷幽兰,又好似竹叶与松针混合着风露的味道,缥缈且辽远,远胜这世上所有的花香。
苏音脑海中立时现出了花朝县的地灵——花朝——那张总是很臭屁的植物脸。
这是它独有的灵香,举世唯此一味。
苏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竹椅、竹榻、竹条案,绿竹帘底风细细,支摘窗外隐隐传来市声,细听来,有小贩提篮叫卖桃花酥,有儿童嬉笑打闹,亦有隔院妇人淘洗衣物时“哗啦啦”的泼水声。
略有些嘈杂的音浪一股脑挤进耳鼓,也不过寻常市井之声。
可在这一刻,当苏音从那涌入识海的黑暗与长梦中醒转,这声音却莫名地令人心安,仿若这整个世界就像那滤过竹窗的阳光一般,带着现世安稳的暖意。
她重又阖起眼,躺在床上理清思绪。
她穿回古代了。
根据前几次大事件的经验,这一回她魂穿异世,应该是在解决程家的问题时,灵力消耗过大、身体被掏空,于是,一昏入梦。
好在,程家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在陷入昏迷前的那零点一秒,苏音以神念感应到了程家梦境的坍塌,甚至还在百忙中和第一个醒来的程紫微对视了零点零一秒。
有了这一个对视打底,接下来的收尾事宜应该会很顺利,更何况还有金易得与他们,苏音对此并不担心。
她现在最为庆幸的是,因为及时厥了过去,她没能来得及戳破那个大水泡。
真是千钧一发、险之又险啊。
苏音躺在竹榻上长呼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戳破水泡会带来啥后果,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一准儿没好事,现在想想其实还挺后怕的。
当时她真就跟魔怔了一样,特别执拗特别钻牛角尖儿地想要拿刀尖戳泡泡,哪怕明知此举大为不妥,可神念却完全不受控制,就仿佛她已经不是她自己。
不必说,这肯定又是那位神胎在作怪。
“趁主病、要主命”,身为寄宿者,这玩意儿哪有一点神格在?简直狗到极点了好么。
苏音朝天竖了个中指以示鄙视。
不过,如今她却是用不着担心了。
如果说,这世上总有几个地方是连她体内的神胎都难以企及的,则这片古代异时空,无疑便是其一。
这里是苏音的桃花源,是她的神魂避世的洞府,亦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苏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上竹榻发出了令人愉悦的“吱哑”声。
犹记上回梦入异时空时,她的修为已是半步金丹,而那剩下的半步境界,仅靠闭关已经无法做到了。
便如虚无子所说,“修行者,修之于内、行达于外,二者缺一不可。”
按照苏音自己的理解便是:
修行不能光打座,还得在外面走走看看。
经一些红尘、历一些风霜,等心境有所成长了,修为境界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一朝顿悟不是梦
也因此,她离开了天玄道人的洞府,带着阿白了阿朱这两小只,过花朝城、行滇南道、渡洪波江,抵达了惊鹤城。
她此时醒来的地方,便是他们在惊鹤城南坊赁居的小院,因为这院子颇有几分竹舍的意味,被她一眼相中,而她滞留于此的目的,则是为了找人。
这个人,便是朱朱的阿公。
身为天生灵体的雪蛛一族,朱朱和族蛛们聚居在大楚国灵殊山玉笔峰的雪窟,四年前,小蜘蛛精离家下山,就是要寻找被妖怪抓走的阿公。
据她说,雪蛛有一种很特别的灵宝,叫做雪灵,可以感应同族的灵丝,哪怕两蛛相隔千里,雪灵也能感应得到。
而当年雪灵给朱朱指了个大概的方向,便是大楚国的南方。于是,一路南行的朱朱才会因误食毒物被妖道无尘子抓住,继而来到了小方县。
这一段因果与苏音息息相关,而她也必须践诺,一来不愿朱朱伤心,二来则是于修行有益。
或许,当找到朱朱的阿公之时,苏音那剩下的半步境界便也能达到了。
思及此,苏音翻身坐起,探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暮春的阳光已然有了些许夏日的灼热,院子里那株名叫“小花”的灵植正躲在墙根儿下,一见苏音,它立马花枝摇曳,碧绿的叶子还往两旁展了展,仿佛在让苏音看那满院子五颜六色的草花。
苏音嘴角抽了抽。
“小花”是花朝的临别赠礼,据说很有花王潜质,待其长成之时,可以号令百花。
但苏音总觉得这花属性有点渣,每天沾花惹草地,这一院子的花都是它招来的。
“朱朱,阿白,你们又在种花啊。”苏音向院中正忙着栽花的两个小身影打了个招呼。
这俩对“花大爷”十分敬畏,连带着也很敬重“小花大爷”,一天里能有半天都在忙着园艺工作。
“上仙,朱朱把桃花酿买来啦,在那边竹篓子里呢。”朱朱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说话时小胸脯抬得高高地,一脸“快来夸我”的神情。
苏音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朱朱真乖,谢谢你啦。”
说着又转向阿白,含笑道:“也谢谢阿白,你一定是起了个大早去排队的是不是?”
朱朱个小妖精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