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救救我……外面有没有人哪……谁来救救我啊……呜呜呜……”
隐隐约约的哭声飘入耳畔,阴恻恻地,仿佛来自于九幽地底。
苏音尽可能将注意力集中于自身,试图以呼吸吐纳之声,掩去这诡异的幻听。
然而,收效甚微。
那哭声飘忽不定,时而出现在远处,时而又仿佛近在咫尺,而当你真的追索过去时,它却又一下子渺不可闻,久而久之,只能当它是自己产生的幻听。
苏音对此也很无奈。
她并无所谓这到底是幻听还是当真有鬼在搞事,只是对这种疲于奔命一般的寻找感到厌倦。
“呜呜呜……外面有没有……”
哭声陡然一止,一如它出现时的突兀,而后,四下俱寂,再无声息。
苏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划过星星点点的青金色灵光,垂首俯视着脚下群峰。
这是她困在灵殊山的第十三天了。
这里没有方向,时间似乎也是混乱的,甚或根本就不存在时间这种东西。
而她之所以还能够算得清时间,是因为她并未以外在事物为参照物,而是以自身天元真灵的运转为基准,对时间做了大致的推测。
一个周天的灵力运转,耗时约为一个半小时。
自踏入这片区域伊始,苏音便不曾停止过运转灵力,如今十三天过去,识海中的天元真灵已然浩瀚如星云,丹府内的金丹之上,亦凝出了一团浓郁的青金色灵雾。
在那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盘膝闭目的婴儿轮廓。
那便是元婴。
苏音从没想过,她居然会在此等情境下修炼出元婴。
虽然只是一个非常粗浅的雏形。
而由此亦可知,这鬼地方对修炼颇有奇效,不过相应地,这里对神魂的影响也很大,幻听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项,混乱与失序才更令人头痛。
这十三天里,苏音从不曾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也没闹明白这七十二座山峰到底是怎么个排布之法,只是遵循着修士的本能,在这一重又一重的山峰里到处晃荡,实在不行了,便飞上半空瞧上一眼。
在这个过整中,识海之上的角弦一直在轻轻地振动。
纵使它并不曾奏起弦音,可在那根近乎透明的丝弦上,土黄色的流光却如疾矢般频频闪现,每一次潜神入海时,苏音都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星球大战的颅内片场。
那流光的速度当真快要赶上光剑发射了。
“上……上仙大人,朱朱想……想回家……”
发髻上的红玉簪微光闪动,朱朱的神念传递过来,细弱中带着些哭腔。
她畏惧的不仅仅是这个混沌的世界。
苏音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才是她胆寒的根源。
天生灵体的雪珠一族,对天地之炁的变化最为敏感,此时朱朱便在苏音的身上,感应到了一丝至伟之力。
那是法则的力量。
它统制着整个时空,亦是比天地还要广阔辽远的寰宇为整个世界划定的秩序。
它理应无法更改。
可现在,朱朱却察觉到了两股力量的绞缠:
一方强行更改,一方竭力纠正。
苏音便是纠正的那一方。
而无论哪一方,都足以令小蜘蛛精心惊胆战,恨不能马上就远远地跑开。
“朱朱别害怕,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苏音柔声宽慰着小雪蛛,停了一息,又问:“你可有察觉到你阿公在何处?”
既然朱朱能够传念,则表明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各方面都相对稳定,有助于雪蛛以灵丝感应能量场的波动。
此前数日中,苏音也曾在类似场景下如此操作。
朱朱安静了片刻,小小声地道:“有一点点,好像在……在那边……”
随着话音,一根雪白的蛛丝自红玉簪上飞出,颤巍巍地指向了某处。
需要说明的是,此处的“某处”并非固定的方向,而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
若是将之换算到正常的时空,便是那灵丝一时指天、一时指地,一时又四个方向乱指,根本没个定数。
苏音却像是挺高兴,笑着道了个“好”字,便将朱朱的神念阻隔在外,旋即脚踏青莲,疾向一座山峰飞去。
虽然灵丝指出的方向十分混乱,但苏音识海中的那根角弦,却在方才停顿了零点一秒的时间。
在那零点一秒里,朱朱的灵丝所指之处,便是苏音的目的地。
以灵力波动为经线、以角弦振动的变化为纬线,便可锁定一个大致的方向。最近这几天,苏音便是用这种办法,成功地从“鬼打墙”里解脱了出来。
天地间一片昏暗,浓重的黑雾笼罩着东海国的这座灵山,每一座山峰的山体皆是漆黑如墨,光秃秃地,寸草不生。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些传说中的瘴疠、罡风以及毒虫猛兽,亦就此荡然无存。
“铮——”
昏黑的雾气中,负在苏音身后的旧琴发出了一缕弦音,音色温暖柔和。
一瞬间,苏音眼前仿佛现出了小方县的杏花春雨,以及那终年笼罩在清风岭上的烟岚。
那种平和到无聊的日子,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
她稍稍放缓速度,取下了身后的旧琴。
这张琴已然不复从前的破败。虽然那丝弦仍旧泛着陈旧的黄色,琴身也有几处裂痕,然而,弦丝坚清如玉、纹理亦有若金石,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苏音将琴举高了些。
光晕缓缓散溢着,似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点烛光,又好似亿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