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信息与我以前知道的基本一致,我静静地等待着大哥的下文。
大哥打开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夹,面头有一张略为泛黄的照片,他把照片递给了我。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看上去才20岁左右,有着温润的气质和恬静的笑容,眉眼之间带着梦幻般的妩媚。瞧那模样和我相似,却又不尽然。
“这位就是你的母亲,王雅兰。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的名字是家中的禁忌,所有有关她的事物都处理掉了,这张照片是仅存的一张照片。”大哥道,“她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的妹妹,若按这辈分,我得叫她一声阿姨,可实际上,她的年龄比靖珉还小。哎,她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只可惜这一生的命运多端,红颜薄命。”
大哥将那段往事缓缓地道来:“那一年,靖珉为了锻炼自己,在内地小城市选了家医院实习,就是在那里,他遇见了王雅兰。”
“当年,王雅兰的父亲中风住院,她为了筹集医药费以及补贴家用,在照顾父亲的同时,还另外兼职当护工。靖珉对她印象非常深刻,不仅因为她美丽的外貌本来就很引人注意,更因为每天在医院的各个病房里,都少不了她勤劳忙碌的身影。她做事非常认真尽责,深受病人们的好评,靖珉偶尔碰上还会指点她一下。
有一天,靖珉进行病房巡房,行至王雅兰父亲所在病房时,见到一位中年妇女正对着她厉声咒骂。而她只是低着头站在病床一旁,什么也没说。这样的情形靖珉后来又碰见过几次,从小护士低声嘀咕中,大概了解到那中年妇女是王雅兰的母亲。王雅兰每天东奔西走,忙个不停。她母亲却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某天晚上值夜班,靖珉忽然心血来潮,上楼顶的平台上吹吹夜风,发现了扒在围栏上的王雅兰。靖珉以为她想不开,打算跳楼,便立即冲了过去拉住了她,却见到她满眼的泪花。
靖珉道,王姑娘,生命珍贵不可复生,你这么年轻。千万不要做傻事。王雅兰先是愣了一下,道,洪医生。您误会了,我只是在这里透透气而已。
不好意思。靖珉尴尬地道歉,并退后两步,靠在一旁栏杆上。
王雅兰没有生气,轻轻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反而说道,谢谢你,洪医生,这几天教了我不少护理知识,给您添麻烦了。
靖珉客气了一番后,两人都沉默了。靖珉偷偷打量着王雅兰。感觉她似乎心思重重,于是忍不住地问了,令堂为何每次来医院都怒气冲冲的。是医院有哪里做得不足够吗?
王雅兰摇摇头,回过头来,道,让洪医生笑话了……母亲是在生我的气,与医院无关。
靖珉从来就不是八卦的人。这一次却追问着为什么。
王雅兰没有回答,靖珉却看到了她眼中的忧伤。连自己也跟着心痛起来,仿佛无法呼吸不能言语。就在那一刻,靖珉深深的爱上了她。从那以后,靖珉便经常关注着她,在不引起她反感的前提下想方设法帮助她,他们之间也渐渐熟悉起来。当靖珉发现王雅兰在她父亲熟睡以后,都会去天台上面待一会,便主动申请夜班,为得就是能和王雅兰两个人单独相处,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吹吹晚风,他也感到万分的期待和心满意足。每晚相处的那三四十分钟,是靖珉最期待的时间。偶尔,他们还能聊上几句。就这样,他们之间也渐渐地多话起来。”
大哥补充道:“其实在你母亲有生之年,我并没有见过她。这些都是在她去世以后的某一天,靖珉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亲口向我诉说的。”
“从聊天中,靖珉也渐渐了解到关于王雅兰的许多事情。比如,她其实是个孤儿,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遗弃在郊外河边草丛,是现在的父亲外出打工偶然路过那里将她捡回乡里去的。当时她养父母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小孩,对这个天赐的孩子是喜欢得不得了,还特地请村里的教书先生给她起了个名字。一年后,养母终于怀上了孩子,更觉得是王雅兰带来的好运气。随后三年内,养母共生了两个儿子,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了几年。
王雅兰读初中了,人越长越漂亮,出落的越发水灵。偏远乡下,文化水平低,女孩子结婚早,村里村外许多人家派人来王家来说媒。王家家里条件不是太好,还要供三个孩子读书。说媒的人多了,礼金数量也不断增加,王母便萌生了想把女儿嫁掉的念头,那一大笔礼金可以供两个儿子读书甚至将来娶媳妇。可是王父坚决不同意,他觉得女儿那相貌和气质,不属于这种穷困山村,应该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去,去见外面的世界。两人为这件事吵过许多次,王父始终坚持要让女儿读书,为了女儿的学杂费,他还偷偷去卖血。后来王父因贫血晕倒过几次,卖血的事才被家人知道,王母和王父大吵一架,迁怒王雅兰,而后居然怀疑王父与养女之间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才对没有血亲的孩子如此付出。
好不容易读完初中,地里的收成差,王父劳累过度身体也不太好,王母说什么都不同意再送王雅兰读高中了。王雅兰不想父母再为此而争吵,而家里也确实供不起三个孩子读书,于是自己提出辍学打工,供两个弟弟读书。只可惜两个弟弟又不学好,甚至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产生了歹念,二弟还因打架斗殴被抓进了少管所,王母将这一切过错与不幸都归在了王雅兰头上,骂她是瘟神、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