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如火。
五把红缨枪在郎君手中运转如行云流水,哪怕被十几名高手围攻,也依旧应对自如,身法更是敏捷如蛟龙,进出阵法如入无人之境。
他是建康城温润如玉的萧家九郎,更是南国最锋利的剑刃。
“玄策,玄策!”
陆玑站在操练场边,高声呼喊。
萧衡没搭理他。
直到把最后一名副将挑下马背,他才潇洒地将几把长枪丢进兵器百宝架,一边接过毛巾擦汗,一边走向陆玑:“军营里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是不是想被治罪?”
陆玑接过他扔来的毛巾,随他往军帐走。
他心里高兴,忍不住笑道:“你若知道我给你带了个什么消息,保管你不仅不治我的罪,还会对我感恩戴德。”
萧衡始终寒着脸,没什么耐心:“有话就说。”
黑色劲装衬得他如同修罗,更添几分煞气。
丹凤眼下隐约藏着青黑,可见这几日没有休息好。
迎面而来的士兵也都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唯恐惹怒了这位爷。
陆玑不紧不慢:“你幼时双目失明,曾被送去栖玄寺。你在寺庙里遇见了一位小女郎,是也不是?”
萧衡睨向他。
陆玑笑容更盛,不慌不忙地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唯恐萧衡不信,他还特意带来了那本名册。
他把名册递给萧衡:“这是那一年在栖玄寺小住的访客名单,你自己瞧瞧。白东珠的名字确实没有,倒是道珠妹妹的名字在上面。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衡翻看名册。
因为年代久远,名册已是泛黄发脆。
可“裴道珠”三个隶书小字,却格外醒目。
萧衡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名字。
他记得那年,小姑娘正在换乳牙。
她在栖玄寺小住了一段日子,即将下山回家。
他去后山门送她,她爬上马车与他道别,说话时因为门牙豁了的缘故显得漏风,奶声奶气道:“哥哥,我暂时还没有小字,我叫道珠,阿娘唤我珠珠。”
东珠……
道珠……
当年竟是他听岔了。
原来陪他度过孤单岁月的小女郎,是裴道珠。
是那个叫他又爱又恨的裴家小骗子。
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他紧紧攥着名册。
向来坚如磐石的心脏,仿佛有某一块开始变得柔软。
陆玑察言观色,见他的表情宛如冰雪消融,不禁打趣:“我找你的时候,听副将说你这几天都歇在军营,整日还板着个脸,可是跟道珠妹妹吵架的缘故?现在好了,你俩竟是青梅竹马,这缘分,可是天底下头一桩妙事!”
萧衡才不肯叫他发现自己逐渐温柔的情绪。
他扬了扬名册,冷笑:“我前阵子派人去栖玄寺查,那老秃驴只说前些年的名册都被火烧绝了,没成想竟是在骗我。到底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陆玑目送他骑快马离开。
他笑呵呵地揶揄:“说什么去找主持算账,我看,你这是紧赶慢赶回金梁园找道珠妹妹一诉衷肠去了……玄策,你可真虚伪。”
……
与此同时,听雨小筑。
谢麟已经到了。
茶室风雅,竹苇铺地,八角檀木小屏风上绘着金箔山水画,角落还栽种着几簇苍翠欲滴的湘妃竹。
白东珠跪坐在谢麟身侧,优雅地为他斟茶:“自打上元节那夜被世子爷搭救,一直未曾致谢。今日请世子吃茶,便算是我的谢礼。”
她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上精心描绘了鲜红的丹蔻,端着碧玉小盏,翘起尾指的模样充满诱惑。
显然很明白,手是女人第二张脸的道理。
谢麟却只是嫌弃地靠后:“你放下,我自己会斟茶。”
白东珠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即眼眸魅惑流转,娇声道:“我又不会吃了世子爷,您何必避我如蛇蝎?您年少无知,不知道越美的女人越是心如蛇蝎,只有像我这种容貌平平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蕙质兰心。”
谢麟抚了抚胸膛。
想吐……
他更加嫌弃地睨向白东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白东珠面颊微热,反驳道:“世子爷好不讲理,我这算什么自夸?裴道珠整日以fēng_liú清高自居,骨子里却比谁都要爱慕虚荣,她才虚伪呢!”
“本世子喜欢她,她的缺点便也成了优点。本世子厌恶你,你再如何好,在我眼里也只是个烂掉的胡瓜!更何况……”
谢麟突然冷笑。
他挑眉沉声:“当年萧衡在栖玄寺遇见的小女郎,分明是裴姐姐。白夫人夺走了裴姐姐的青梅竹马,承了萧衡欠下的人情,怎么敢说虚伪的人是裴姐姐?”
少年恶声恶气的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令白东珠呆若木鸡。
她紧紧捧着茶盏,眼神变得阴冷可怕:“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谢麟讥笑:“不止我知道,萧衡很快也会知道。白夫人,你为了荣华富贵背叛蜀国皇帝,可南朝容不下你,萧衡也容不下你。金梁园,你是住不下去了。”
一声轻响。
白东珠手里的茶盏跌落在竹苇上。
她深知萧衡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比谁都要残酷。
如果他知道自己欺骗了他……
凭他的手段,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睚眦欲裂神情狰狞。
她顾不得擦拭水渍,紧紧拽住谢麟的衣袖:“你想告诉萧衡?谢麟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