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和谢南锦乘坐马车,往乌衣巷方向走。
谢南锦见她脸色发白,于是给他斟了一碗热茶,关切询问:“可是书斋里发生了什么?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裴道珠捧着热茶,沉默地摇了摇头。
谢南锦善解人意,不再追问,笑着换了话题:“你如今和萧家九爷怎么样了?我听子机说,他似乎打算娶你?”
提起萧衡,裴道珠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她一口气喝了半盏热茶:“谁要跟他扯上关系?萧玄策那种人……就算天底下的郎君都死绝了,我也不要嫁给他那种人!”
她咬牙切齿,不似说谎。
谢南锦疑惑地歪了歪头。
萧家九爷……
大约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惹阿难生气吧?
……
裴道珠回到家后,脑海中仍旧反复浮现着元承的面容。
那个家伙尤其喜爱收集天下珍宝,除了珍宝,美人也是他酷爱收集的。
元承为她的画像下江南,今日见面,盯着她的眼神犹如盯着猎物,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裴道珠坐在窗下,单手托腮,轻蹙眉眼:“若是嫁出去,能否避免和亲的命运?”
“朝廷是个什么德行,姑娘您还不知道吗?”枕星端着茶点进来,“但凡北国皇太子想要,便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朝廷都说不定都能舍下脸皮给他送去……”
“朝廷,也不是全由皇族说了算。”裴道珠捧起茶汤吹了吹,“还有各大世家呢。若是嫁给有权有势的,皇族不要脸面,他们还要呢,哪肯让自家的夫人去和亲?”
枕星笑了:“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裴道珠不以为意:“萧玄策就算了,我便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枕星讪讪。
她其实觉得,建康城再没有比九爷更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九爷和姑娘比鹅还要倔强,当真是一段孽缘。
是夜。
裴道珠正和顾娴等人用晚膳,宫里突然传了圣旨下来。
说是北国皇太子已经抵京,为了给他接风,特意在宫中设宴,邀请建康城的世家贵族及其家眷都到场吃酒。
只是沈府收到的圣旨与别处不同,还附加了一条,特意邀请裴道珠同去。
裴桃夭抱着一盒乳糖,吃得十分欢快,奶声奶气道:“这下好了,北国人也要知道阿姊的美貌,阿姊是天下闻名的大美人啦!”
裴子衿十分赞成,乖巧地点点头。
两个小家伙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各自高高兴兴的。
顾娴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担忧地望向裴道珠:“阿难?”
裴道珠不愿她担心。
她笑着替母亲斟茶,柔声道:“听说北国美人如云,朝廷让我前往宫宴,许是为了在皇太子面前撑撑场面吧。正好,女儿也能借此相看相看世家公子,说不定能挑一个合适的呢?”
她从容地安慰着母亲。
只是心底,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点名让她前往宫中,定然是元承的主意。
那个恶鬼……
把她视为了猎物。
可她不是猎物。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入魔窟。
用罢晚膳,裴道珠在灯下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枕星匆匆从外面回来了。
她恭敬地呈上画册:“幸不辱命,奴婢听姑娘的话,从外面买来了这份画册,上面全是建康城里尚未说亲的世家郎君,姑娘瞧瞧可有谁合适。”
裴道珠翻开来。
她打算在元承开口要人之前,先勾搭一位位高权重出身优越的郎君。
她一张张翻看,可事关终身,她还是忍不住挑剔起来。
枕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这个不错,陆家嫡次子,陆子机郎君的弟弟,想来应当和他一样才华横溢温润如玉,您嫁过去,还能和谢姑娘做妯娌。”
裴道珠沉吟:“身份不错,只是太病弱了……瞧着跟竹竿儿似的,只怕风一吹就倒。我还是想寻个挺拔健硕的郎君,最好再fēng_liú倜傥些。”
枕星:“……”
论fēng_liú倜傥,建康城里哪位郎君,能比得过九爷?
又翻了几页,裴道珠越发挑剔,不是嫌人家读的书不够多,就是嫌人家出身不够高贵,要么就是嫌人家服食五石散怕将来是个短命鬼。
枕星双手捧脸,已是无话可说。
她总算知道,她家姑娘从前为何人缘儿不好。
明明背地里把人嫌弃成什么样,到了跟前儿,却还能柔柔地唤一声“哥哥”。
这变脸速度,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
快翻到最后一页时,裴道珠忽然眼前一亮。
她指着画上的郎君:“这位不错。”
枕星好奇地望去。
是崔家的嫡长子,崔慎。
年已及冠,在建康城里以fēng_liú文雅博学多才著称,交游从庙堂到江湖十分广泛,容色也是玉树临风唇红齿白,很招姑娘家喜欢。
只是不知为何,至今还没有说亲。
裴道珠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崔家的继承人,父亲位至大司马手掌兵权,继母是当朝长公主,身份不比皇子差,可不就是现成的乘龙快婿?
她从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枕星见她饶有兴味,顿时头皮发麻。
原以为自家姑娘只是闹着玩儿,谁料到她来真的。
若是给九爷知道……
好家伙,非闹的整个建康翻过来不可!
裴道珠有了目标,也不觉得即将到来的宫宴有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