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柚在乌衣巷萧府,是有歇脚的小院子的。
枕星去了一个时辰,才神色诡谲地跑回来,神神叨叨地附在裴道珠耳畔低语:“奴婢偷偷跟进去,瞧见崔姨娘把那盒梅花糕丢在了寝屋角落。奴婢偷偷打开匣子,弄了一小块出来,喂给厨房里的鸡吃,那鸡没一时半刻就一命呜呼,瞧着是中毒。”
见裴道珠面无表情,枕星轻声:“那梅花糕里,怕是掺了毒……崔姨娘原想毒死夫人,却不知怎的下不去手,又抱着梅花糕回去了。”
窗外落起细雪。
裴道珠拥着狐裘,抱着暖烘烘的青瓷小手炉,秾艳漂亮的眉眼未曾呈现惊讶,显然是早已猜到一二。
她分析道:“崔柚虽然心坏,但在大事面前胆子怯懦,做不出公然投毒的事。”
“夫人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你去查查,昨日可曾有人去过金梁园。”
枕星动用问柳留在金梁园的人脉,很快就查出是顾燕婉去过金梁园。
裴道珠坐在棋盘前,盯着黑白纵横的棋子,嫣红的朱唇微微弯起:“果然是她。”
枕星气愤:“她就是见不得您好,从前抢了您的未婚夫,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想要用毒药毒杀您,简直丧尽天良不可理喻!”
裴道珠从袖管中探出指尖,拈起一颗白玉棋子。
漂亮的丹凤眼流光溢彩,闪烁着暗芒。
许是受这些年的经历所影响,她向来以最坏的角度揣测人心。
无论是顾燕婉还是崔柚,留在府里,都是祸患。
崔柚今日没有下手,未必是于心不忍,也可能是害怕事情暴露连累她自己。
将来有了万全之策,崔柚定然是要把她从正室的位置上拽下来的。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白玉棋子落在棋盘角落。
她略略思忖,便有了主意。
午后,裴道珠这边突然放出消息,说是最贵重的一支金钗不见了,只怕是院子里人多手杂,被丫鬟们给顺走了。
“因为是陪嫁之物,因此异常珍贵,必须得找着才好。”枕星站在屋檐下,正儿八经地打发侍女们去往各处搜查,“谁能找到金钗,夫人赏银百两!”
赏金如此之高,侍女们顿时兴奋不已,纷纷搜查起来。
枕星也没闲着,带着几名心腹婢女直奔崔柚的寝屋。
崔柚正在午睡呢,骤然被惊醒,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眼里可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都给我出去,都出去!”
枕星没走,柔声道:“姨娘今日曾去过夫人的院子,虽然夫人和奴婢都知道您是清白的,然而为了叫别人闭嘴,我们也得稍稍走个过场。”
说着话,递了个眼神给手下婢女。
那婢女假装无知,眼疾手快地抱起角落里的那只木匣子:“这匣子里是什么?”
崔柚睁圆了眼睛。
她不顾穿衣梳妆,立刻奔下床榻:“把那东西放下,不许你们碰!”
她张牙舞爪,表情几近狰狞,一把夺过木匣子:“都滚出去!”
“姨娘这是何意?莫不是这匣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枕星微笑,“姨娘还是交出来,让我们检查一遍为好。”
崔柚慌得不行。
她养尊处优惯了,哪经历过这般场面,眼睛红的厉害,几乎快要哭出来,嘴里一直嚷嚷着叫人滚的话,木匣子更是抱得死死。
婢女看了眼枕星,机灵地上前争夺。
好不容易夺到木匣子,她掀开盒盖,呈给枕星看:“枕星姐姐。”
枕星扫了眼。
是通体雪白的梅花糕,点缀着糖霜和几瓣梅花,瞧着十分精致。
她笑道:“原是梅花糕……姨娘真是,一盒花糕而已,何至于如此紧张?倒是叫小丫头们看了笑话。”
崔柚怔怔的。
是啊,那砒霜融为一体,全然看不出来。
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她动了动嘴唇,刚放松警惕,枕星突然“诶呀”一声。
整个木匣子摔落在地,梅花糕更是洒了满地。
一只小狗摇着尾巴从屋外跑进来,瞧见梅花糕,连忙兴奋地啃咬起来。
崔柚呆愣片刻,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尖叫一声。
她冲上前想要把小狗抱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
小狗口吐鲜血,已是抽搐着倒地不起。
寝屋寂静。
枕星面色平静:“原来这梅花糕里……下了剧毒。奴婢若是没看错,这盒花糕原是姨娘打算送给夫人的礼物,姨娘在礼物里下毒,究竟是何意?”
崔柚的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滚落,整个人抖如筛糠。
她退后两步:“不是我……不是我……”
她就知道事情会暴露……
顾燕婉害惨了她!
“是不是的,姨娘去郡公跟前解释吧。”枕星态度冷淡,“把她带走。”
至黄昏,园林里的雪越落越大。
小厨房送了精致可口的晚膳过来。
裴道珠坐在西窗下用膳,特意温了一壶酒:“书房那边情况如何?”
枕星才从书房回来,恭声道:“崔柚不经审问,郡公只问了几句,她就把顾燕婉交代出来了。虽然郡公无意得罪崔家,但毕竟是崔柚起了歹心在前,如今已经叫人通知崔家,把崔柚领回去。崔柚哭得厉害,死活不肯走,但走不走的,决定权已不在她手上。”
“顾燕婉以为利用崔柚,是一步好棋,却不知崔柚生性怯懦,只会把她暴露出来。”裴道珠斟了一盏酒,“顾燕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