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小姑娘,大约终于知道他不是她可以招惹的人。
萧衡想着,收回视线,再度展开杀戮。
上百名白袍人,他只留下了四五个活口,以作审讯。
他放了信号弹,召集亲信过来收拾残局。
兵马抵达溪水边时,天已大亮。
萧衡接过随从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望了眼坐在溪水边的少女。
她的裙衫还是湿的,怕被人看去,大半个身子都藏在石头后面,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他拎起一件斗篷,大步走过去。
他俯下身,从背后用斗篷把少女裹得严严实实。
环住她的双肩的姿势,像是在把她拥入怀中。
他抵在她耳畔:“我周游郡国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山水,也见过环肥燕瘦的美人。山水和美人都打动不了我,可是昨夜,你惊艳了我。裴道珠,你若愿意,可入我萧家门,做我萧衡的娇妾。”
他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既然觉得裴道珠的容色不错,那么就该收入囊中。
只是妻位,却不可能。
裴道珠已经从那场杀戮里缓过神来。
她被萧衡的这番言辞气笑了。
她站起身,认真地转向他:“且不说我裴家也曾四世三公,我作为家族嫡女绝不可能给人做妾,你昨夜那般算计我,怎么还觉得我会甘心给你当妾?我是爱极了荣华富贵,却还不至于如此作践自己。”
萧衡略感意外:“不肯?”
裴道珠横眉冷对:“别说是妾,就算你把正妻之位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我宁可嫁给穷书生,也不要跟算计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枕边人最难提防。
谁知道什么时候……
就会被他算计死呢?
山风清幽。
一向虚伪做作的少女,寒着脸站在水畔,脊梁出奇的挺直。
萧衡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
他伸手,替她擦了一下脸上的灰:“我不强求。”
他的指尖上还带着血。
裴道珠嫌弃地后退一步。
萧衡轻嗤,故意又去擦她的脸:“嫌脏?”
裴道珠气急败坏,迅速去溪边洗脸。
她就没见过如此恶劣的郎君!
萧衡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出城时她阿娘求他找人的模样,于是派人先进城去找顾娴报平安。
军队收拾好了残局。
萧衡在溪边洗干净血迹,跨上骏马,又吩咐侍从牵一匹马给裴道珠:“打道回府。”
裴道珠为难。
萧衡这人指定有毛病,她身为世家千金,外出都是乘坐长檐车的,叫她骑马,她拿头骑?
这马儿如此高大矫健,一蹄子就能把她撂倒!
萧衡策马向前,见裴道珠没跟上,回眸望去,立刻明白了。
他勒转马头,朝裴道珠伸出手。
裴道珠不肯搭理他。
萧衡挑眉:“还闹上脾气了?你再不上马,就自己走回建康城。裴道珠,这深山老林的,指不定藏着花神教的余党,或者,还有那吃人的猛虎。”
裴道珠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才不要一个人走回建康城。
她盯着萧衡伸出来的手。
他连指缝里的血渍都洗得干干净净,指节修长如玉,仿佛未曾参与过那场杀戮,还是那只捻着佛珠的玉手。
她迟疑片刻,沉默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萧衡把她拉上骏马。
山路崎岖漫长。
不知走了多久,裴道珠小声道:“我被人掳走之事……”
萧衡平静:“会替你遮掩过去。”
他知道她的担忧。
乱世之中,虽然女子的名节不算顶顶重要,但谁不想有个好名声呢,更何况裴家道珠心性敏感,比旁人更在乎名声,他毕竟是了解她的。
裴道珠紧了紧斗篷。
背后的狗男人像是换了个性子,竟然对她温柔起来了。
只是……
她再也不要喜欢他。
……
就在两人返回建康时。
建康城,长公主府。
佛堂门窗紧掩,黯淡无光,只香案上点着几盏长明灯。
案前供奉着一排牌位,刻满了王家人的名字。
长公主司马宝妆跪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一尊牌位,温柔地用手帕反复擦拭。
“我的孩子……”
她抚摸着牌位上的名字,眼底的温柔犹如深海。
她低头,爱怜地吻了吻牌位。
“殿下!”
心腹嬷嬷突然在外面叩门。
司马宝妆示意她进来。
嬷嬷推门而入,着急道:“殿下,顾娴求见您!”
提起顾娴,司马宝妆冷笑:“这些年来,她不仅不收本宫的补贴,甚至连本宫的面都不肯见。今儿倒是稀奇,竟主动登门求见……”
嬷嬷解释道:“您在佛堂呆了一宿,还不许人打扰,不知道外面已是闹翻了天。花神教的人混进城中,掳走了道珠姑娘。顾娴大约是为女儿着急,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您的。”
司马宝妆怔住。
她抬起眼帘:“裴道珠被花神教的人掳走了?”
“老奴也是刚听顾娴说的。”
司马宝妆抱着牌位的手,忍不住地收紧。
裴道珠被抓走了……
被抓走的怎会是她……
嬷嬷见她发呆,唤道:“殿下?”
司马宝妆把牌位放回原处,匆匆往外走:“去见她。”
刚踏出佛堂,又有侍女高高兴兴地小跑过来:“殿下、李嬷嬷,萧家九爷刚刚派人跟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