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屋门被侍女锁上。
顾燕婉孤零零站在厅堂,面对冷笑着的崔凌人,后背冒出阵阵凉意。
她勉强笑道:“凌人妹妹说的什么话,我竟听不明白……”
“谁是你妹妹?!”崔凌人厉声,“我哪里对不住你,叫你唆使薛小满对我下毒手?!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毁人清白的事,同为女子,你怎么做得出来?!”
少女气焰嚣张,偏偏家世傲人。
顾燕婉心中暗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薛小满的事,我并不知情——”
“住嘴!”
崔凌人不想听她辩解。
她给了婢女一个眼神。
婢女朗声道:“我家姑娘已经调查清楚,你派丫鬟在市井药铺里买了mí_yào,转交给薛小满,药铺的刘掌柜可以作证。是不是非得把掌柜请过来,把事情闹大,你才肯承认?”
顾燕婉脸色青白交加。
崔凌人……
竟然连mí_yào的来历都查清楚了。
不愧是崔家的嫡长女,是她失策了。
笼在宽袖里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
正不知所措时,她突然灵光一闪。
崔凌人明明掌握了证据,却没有公开,反而关上门说话,这是不是代表,她也不愿把事情闹大?
她沉吟着,慢慢抬起泪盈盈的双眼:“凌人妹妹,是我错了……都怪裴道珠从中挑拨,她说你要对我不利,劝我先下手为强,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念在你我都要嫁到萧家的份上,还请你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我就是想着要和你一起嫁进来,才未曾声张!”
崔凌人重重搁下茶盏。
她和长公主相处久了,一言一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相似的威严。
她沉声:“你自己干的好事,何必扯上裴道珠?!你若没有那个心,任凭别人再如何挑唆,你也不会起心思。说到底,还是你想害我!”
顾燕婉心尖一颤。
她正要辩驳,崔凌人吩咐:“给她灌药!”
顾燕婉愣了愣:“灌什么药?”
没人给她解释,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臂和脑袋,恶狠狠掰开她的嘴。
娣至渴足的mí_yào倒进茶壶,稍作搅拌后,将壶嘴对准顾燕婉的嘴,一整壶加了料的凉茶,“咕嘟咕嘟”全给她灌了下去。
崔凌人倨傲地抬起下巴:“自己买的mí_yào,自己受着。再叫我知道你背地里耍手段,给你灌的就不是mí_yào了!”
茶水从唇角淌落。
顾燕婉捂着喉咙,狼狈地跌坐在地。
她被茶水呛红了脸,不停咳嗽着,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她抬起血红的眼睛望向崔凌人,满腔的恨意尚未宣泄,脑袋已经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昏倒在了地板上。
喝了一整壶加料的茶,怕是要睡上三天三夜。
崔凌人起身。
她连个正眼都懒得给顾燕婉,绣鞋踩过她的裙角,带着一众侍女仆妇,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
湘妃苑。
窗边花瓶里,插着一枝白玉兰。
裴道珠倚在竹榻上,左臂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陆玑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药,耐心地亲自喂她喝。
裴道珠也很乖巧,一勺一勺地喝着。
陆玑替她擦了擦唇角,笑道:“我记得你幼时不喜欢喝药,你四岁的那年冬天,跟你阿娘去我家玩,不慎落水,连姜汤都嫌苦。我拿了蜜糖给你,你才肯喝上一勺姜汤。如今长大了,倒是不怕苦了。”
暮春的光透过纱窗,照落在郎君带笑的面颊上。
裴道珠抬眼看他。
陆家的二哥哥温润如玉,是真正的君子。
从小到大,他一直很照顾她。
她垂下眼帘,小声:“幼时总有仆妇侍女哄着,养得娇气了些。后来府里出了事,再没有人拿蜜糖哄我。药再苦,也要自己喝下去的。”
陆玑眉心紧蹙,难掩心疼。
他放下药碗,怜惜地把少女拥入怀中:“妹妹不该受苦的……”
萧衡提着药包从外面进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似笑非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怕举止亲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瞧把他们得瑟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药包藏进怀袖:“青天白日的,这是做什么?”
陆玑松开裴道珠,回头道:“玄策,你来了。园子里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道珠妹妹身受重伤,我是来照顾她的。”
他说完,自己先愣了愣。
来的又不是道珠妹妹的夫君,他心虚解释个什么劲儿?
裴道珠凝视着陆玑,柔声:“陆二哥哥在这里,我很心安。”
少女面色苍白楚楚可怜,激起了陆玑无限的保护欲。
他安抚:“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萧衡杵在旁边。
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天的陆子机很不顺眼。
他想了想,对陆玑道:“我刚来的时候,碰见了你院子里的小厮,他说有急事找你回去。”
裴道珠挑眉。
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萧玄策诓骗陆二哥哥的。
她目送陆玑离开,才把目光转到萧衡脸上。
只看了一眼,便又移开,只留给萧衡一个冷淡的侧脸。
她轻声:“我有些乏了,枕星,送他出去。”
枕星端着茶水,战战兢兢地守在旁边。
她倒是想,然而她不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