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伯爵府来,如今辈分最尊的唯有这位顾老太君。按理说,妙懿到张家做客,早晚都要去张太君处请安,只是梁氏并未提及此话,妙懿也不好多嘴问。这时来人传话说要请她过去,亦为常理。
这话还要从梁氏说起。却说妙懿告辞下去休息之后,梁氏用过鸡汤,歇了午觉,醒来后才有了些精神头。丫鬟伺候她重新梳洗,又有执事的管家媳妇子过来取对牌,听示下,待一切处理完毕,又到了饭时。秋桂端了一碗冰糖燕窝粥过来,梁氏将将用了小半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上房去伺候张太君用饭。
未等进门,先闻笑声。门帘子一掀开,就听见二太太冯氏的声音传了出来:“……荣哥儿就跟那人说‘我这个年纪,最是要努力上进读书才是,哪有时间出去乱逛?等将来我中了举人进士,再给老太太挣个诰命回来,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听见老太太的笑声,梁氏不由得打心底里嗤笑一声:“荣哥儿是个什么德行谁不知道?也就是你哄哄老太太吧,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小小年纪就知道和丫鬟亲嘴咂舌的鬼混,大了也不过是个酒色之辈,至今恐怕连“三字经”和“百家姓”都背不全呢,哪里比得上我的亭哥儿聪慧伶俐。”她心里这样想着,等到了众人面前却满面笑容的道:“二嫂子说得什么笑话,这么热闹,我隔着老远都听见了。不如再说一次,让我也乐一乐吧。”说着给老太太请了安,在一旁落了座,丫鬟献了茶。
冯氏细眉一挑,道:“我哪里会说什么笑话,就只会说实话而已。要说最能说笑话哄老太太开心的,怕还得数三弟妹了。”
梁氏讶异道:“我最是个拙嘴笨腮的,因说不好笑话,在老太太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讲呢,生怕说错了什么,二嫂想是拿我寻开心吧。”
张太君指着她哈哈笑道:“你倒精乖。”又说:“你们妯娌娘几个除了老五家的不爱说话外,哪个不生得一副好口齿?孩子都老大了还不服输呢。”
冯氏半开玩笑的道:“老太太不像是夸我们,倒像是偏向五弟妹呢。”
梁氏只是掩帕而笑,并不接话。五太太则低垂着头,只装作欣赏团扇上的花,一声不吭,恨不能隐身不被人瞧见。
四太太笑道:“五弟妹是性子文静不爱说话。二嫂和三嫂做事条理分明,事事都能说到点子上,家里上下谁不赞呢?”
几位客居的亲家太太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一时丫鬟们摆上碗筷,端上各色菜品,张太君居中而坐,身边孙女孙子围坐了一大桌。几位太太都用清水净了手,立在张太君身后布菜。张太君尝了几口便撂下筷子道:“老三家的今天忙了一大天了,不必立规矩了。还有老二、老四、老五家的,也都坐吧。”
几人谢了坐,又有丫鬟上前重新摆了碗筷。待坐定之后,冯氏笑道:“今儿我们可是沾了三弟妹的光才能坐呢。”
梁氏似没听见一般,伸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冯氏碗里,道:“我特意嘱咐厨房做了二嫂爱吃的姜汁鱼,二嫂子尝尝看好不好。”
冯氏微微撇了撇嘴,没说话。
张太君看着孙女孙子们围坐身边,一时起了兴致,吩咐热些酒水端上来,要和媳妇们喝几盅乐乐。冯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道:“不说其他的,今日三弟妹就须得罚酒三杯。”
众人都奇道:“这是怎么说?”
“今日三弟妹娘家来了客人,都已经在府里住下了,哪知三弟妹却连一声也没吭,你们说可该不该罚呀?”
冯氏的一双眼睛得意的溜过梁氏的脸,果然瞧见她的表情有一丝僵硬。
见婆婆朝她望过来,梁氏忙解释道:“来的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因午后老太太歇了觉,媳妇不敢打扰,就自作主张先安排在我院子里住下了,恐怕现在那边还在收拾东西,弄得一团乱呢,不妨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让她过来给老太太磕头。”
冯氏早料到她会如此说,不以为然的道:“咱们家丫鬟婆子一大推儿,有多少东西不够收拾的,若人手不齐备就从我这边拨过去些,这也值得三弟妹拿来说嘴。再说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如今正是饭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也不像回事,不如就请过来,咱们一家子一齐吃个饭,为她接风洗尘。”
梁氏忙又推脱了两句,谁知她越推脱冯氏就越起劲,道:“三弟妹这就不对了。这知道的人说三弟妹会疼人,怜惜她一路风尘之苦;这不知道的还不得说咱们家大业大的瞧不起人,冷落了亲戚。”
梁氏微微蹙眉。
最后,还是张太君开了金口:“老二家的说得也有些道理。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你也不要再推辞了,就带过来让我瞧瞧吧。”
梁氏这才道:“也好,我这就让人去请。”
没多大功夫,就有丫鬟进来报说:“侄小姐到了。”
张太君一叠声的道:“还不快扶进来。”
冯氏掩唇暗笑老太太糊涂,能是什么金贵人物。要真的那么金贵,梁氏还能将她晾在门口那么久才让进来?她早得了信了,况且梁氏的性子她知道,要是娘家有什么能露脸的人,早就凤凰蛋一样的捧到人前了,还能藏着掖着的被给人瞧?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见数名丫鬟扶着一位弱质芊芊的少女从紫檀木牡丹盛放大绣屏后缓缓步出。只见那名少女身穿一袭鹅黄色净面右衽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