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只是不想这样。不想像你这样。”周天明凝视着她的眼瞳,说道:“你知道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类似于你杀人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做法,我是不太赞同的。”
“当你作为人类的时候,当你还没有变成这样的时候,你会为杀死一只母鸡而内疚么?你会为吃了荤腥而感到惭愧么?”妮娜的身子再前倾了些,她有些冰凉的嘴唇贴着周天明的耳畔,“也许,你只是还没能适应新的自己。也许,你只是潜意识中还将自己当做人类的一份子。”
“真是可悲。作为一个血族,你却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可你应该知道,他们并不会接受你。想知道吗?当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会怎么对付你?他们会将你绑起来,用木桩刺穿你的心脏。我希望…”妮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不会因为自己今天的幼稚而感到后悔。”
周天明没有再说话。
妮娜欠起身子,“有一点,我想你应该要清楚。”她走到餐桌前,理了理自己披在身上的宽大的黑色皮质风衣的衣领,说道:“我们,血族,生来就是要猎杀人类的。只有人类的鲜血才能给予我们强大的力量,让我们的身体永不衰老。”
“如果你企图通过吸食动物或者其他什么的鲜血来维持自己的身体机能的话,恐怕效果并不会多么理想。为什么你的背这么久还没有愈合,难道真的是因为你的脊柱断裂成无数碎片而无法愈合吗?或许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妮娜停顿了一下,而后微微耸肩,说道:“当然,如果你已经决定往后的永生岁月中都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是没有异议的。”
“并且如果确实是这样,那么你也的确不会是我的同类。因为…”妮娜朝周天明微微一笑,“我不需要半死不活的同类。”
妮娜说完这句话后,打开房门,身子消失在了门口。
周天明看着轻轻掩着的房门,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胸口感到难以言喻的气闷,这种气闷,就好像有什么人将一块大石头压在你心口那般。这是一种无法用具体言语去解释为何会产生的气闷,就好像有时候你走在街上,会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时,身处何地。这样奇异的感觉来的毫无缘由,且这种感觉来去都快得很。而周天明现在感觉到的胸口的气闷,就有些类似于这样的情况。
胸口的气闷突然发生在妮娜说到那句真是可悲。作为一个血族,你却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可你应该知道,他们并不会接受你。的时候,而后又突然在妮娜离开房间后消失。周天明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目光空洞洞的仰望房间经过精心装潢过的天花板,他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抽空了,哪怕要挪动一下手指,眨一下眼皮,都是极为辛苦的事情。
他无暇去理会还留在房间内的两具一男一女的尸体。也无暇去顾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突然闯进来会怎么样。事实上,他仅剩不多的脑容量已经不允许他去思考这么多的事情。他只是单纯的在脑海中复制粘贴一样想着妮娜说的话,想着她那略带戏谑与调侃的话语。一字一句,就好像一根根细针,微不可见但又实实在在的扎在自己的胸口。每一针都恰到好处的戳到他心中的痛处,每一针都极为巧妙地将他心中的所有阴暗面完美的暴露出来。
人们是不会接受他这么一个怪胎,这是事实。他不禁想到凯莉在第一次看见自己吸血时露出的那种惊恐神情。那种发自内心的惊恐,宛若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周天明的心间。正是由于那种最为真实的发自内心,才让周天明记忆犹新。
而他也的的确确的渴望鲜血,渴望人类的鲜血。他又不禁想起早先在金陵市的v-club酒吧中,自己是如何用精神控制迷惑方倩而后大快朵颐似的享用她体内炽热的鲜血的。
最后,他真的很害怕在往后还不知何时是尽头的岁月中自己一直处于半身瘫痪的状态。这是一种难言的恐惧,就好像他真的以为自己往后都要靠轮椅度日,这令他感到难以言明的恐惧。
如果唯其有吸食人血才能恢复自己的背,那么看起来他已经是没有任何选择的。况且明天妮娜还会带来一个人,一个供他吸血的人。如果他拒绝了妮娜,那么恐怕另外一个无辜的生命又要因为自己而白白丧生。似乎,看起来,吸食人血,已经是一件不容他再有所考虑,有所选择的事情了。
但,事情总是有选择的。任何事情,都是有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