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行密为何忽然一改常态变得吃相难看的问题,纵使李曜此时出兵在外,仍不能不仔细思量。他最令对手生畏之处就是永远能提前判断对手行止,而这个“杀手锏”绝非提前知道历史大势就够的,在很多具体的事情上,更需要足够的情报以及情报分析整理能力。
李曜此番一计搅动天下,杨行密的淮南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这一节出了问题,十分精彩至少要去掉三分,这是李曜这种理想主义者、完美主义者所难以接受的。但他手中的两大军械监(无风注:实际上河东军械监已经快成空壳,主要力量已经集中在河中军械监。)对情报的投入虽然巨大,发挥的效用也日渐增强,但毕竟此时出兵在外,而且仍是使用了他所擅长的机动战,对于情报系统的指挥多少有些不便,因此他只能一边在连夜赶往兖州的同时,一边下令情报部门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杨行密近况。
他本以为杨行密的近况调查多少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谁知道“汴州局”居然当夜发出信隼答复,这封答复送到李曜军中之时,他刚刚接近兖州,正在准备奇袭。“汴州局”的答复很是简单,只有寥寥几行字:内乱不止,外争难平,杨王急病,忧其继者。仆等已派员至兖州详陈杨王近况。
李曜看到前面十六个字之后,其实已经恍然大悟,甚至无需等汴州局派人来详细解说杨行密的近况了。
蝴蝶效应,果然存在。李曜心中想到:杨行密此时就病了,看来因为我的出现,唐末很多事情都开始提前了……不知道杨行密会不会比原先那个历史上死得更早?要是他真死得太早,会不会坏了我的布局?
想起数年前在扬州时与自己打交道的杨行密,李曜也不禁叹了口气,杨行密若是真要死了,此时的杨渥比历史上还小,更加少不更事,淮南……危矣。也不知那赌气出来的杨潞知道乃父近况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心中竟然隐隐有些不忍。
至于杨行密那边的情况,李曜却不再惊讶,其中原委他已经猜到。当初田頵造反之前其实就知道杨行密不好对付,派密使赴润州(今江苏镇江),联系同样不老实的安仁义,大意是:“咱们兄弟联手,掀掉姓杨的,中分淮南,不比跟人屁股后面当哈巴狗儿强?”安仁义早就有这个意思,正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二人当下一拍即合。
而镇守寿州(今安徽寿县)的杨行密妻弟朱延寿早就和田頵勾搭上了,朱延寿曾密告田頵:“大哥真欲做大事,知会弟一声,刀山上得,火海下得。”田頵大喜,等一切准备的差不多时,田頵派两个心腹人化装成做买卖的,北去寿州联络朱延寿,共同起事。可惜这二位爷一看就不象是做买卖的,在半路被淮南牙将尚公乃拿了,搜出密信,速与杨行密处置。
杨行密早就知道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只是“反状未露”,没有把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是到了动手的时候。杨行密令正在围攻鄂州(今湖北武汉)杜洪的李神福,速转向宣州剿灭田頵,李神福于是起舟师扬帆东下。
在谋乱的三人中,田頵立功最著,朱延遇关系最近,但率先打响头炮的却是润州的安仁义。安仁义首先南袭常州,常州刺史李遇在城外埋伏好人马,然后在阵上大骂安仁义:“尔受君恩,食君禄,不思报,反欲噬人主,真是犬彘不若!”安仁义久经战阵,度测李遇必然有备,忙撤军北归。果然常州伏兵见伏击不成,杀出来去追安仁义。
安仁义被追了一阵,既想甩掉李遇,又不想刀兵相见,自损实力,命润州军解甲坐于地上,大吃大喝起来。李遇不敢大意,生怕安仁义有伏笔,回常州自守。安仁义忙了一圈,一个子儿也没弄到,只好回到润州再做打算。淮南军王茂章、李德诚、米志诚部奉杨行密令,进围润州。这也就是李曜之所以忽然关心起淮南的主要原因:王茂章突然被调回淮南,青州大战少了个重要势力参与,不符合李曜此前的规划以及对下一阶段中原地区的规划——也就是杨行密与王师范联手给朱温添乱,让他没法安心休整、将养实力。
虽然李遇事前防备,袭常州不克,但安仁义既然扯旗造了反,绝了自己后路,就必须攻城掠地,扩大地盘。偷袭常州没得手,难道偷袭别的地方就一定得手?想靠偷袭赢得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为安仁义计,应该强攻常州,然后据润常自守,南通吴越,西连田頵。万一事不成,还可以逃奔钱鏐,这样还能活下一条命。润州在杨行密和李遇之间,进退无路,只能坐在等死。
安仁义听说米志诚来了,气又上来了,原因很搞笑:米志诚的箭术公认是淮南军中第一号,安仁义也自诩神箭,向来不服米志诚。安仁义在城上一通乱射,加上安仁义平时待将士们不薄,也多愿为安仁义死命守城,王茂章没攻下来。
三路反贼,杨行密得一个一个收拾,下一个倒霉的是朱延遇。杨行密到底是一世枭雄,奸滑的很,不想和朱延寿力战,如果朱延寿吃打不过,投降朱温,寿州要是落在朱三手里,麻烦可就大了。于是杨行密想条好计策,在朱延寿来使面前装瞎:“贼厮鸟,现在太阳怎么成方的了!这死狗,怎么长了五条腿?”然后,“咚”的一声有意撞上柱子上,仰天便倒,一副眼冒金光的模样。
接着杨行密将装蒜进行到底,又骗自己正妻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