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此时突然感觉到了无助和孤单。原本以为方从哲会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可是哪里想到,这位方大人现下竟然是什么事都不想管,什么事也都不管。他不知道方从哲为什么变成这样,他只是觉着这方从哲已经变了心,和他不是一条心了。
若只是这方从哲和他不一条心,他也不会像现下这般无奈。关键是他现下几乎是什么也说了不算。他自任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可是大明现下也是没有什么战事了。便是去年有那么一场战事,也是和他这兵部没什么大关联,皇上钦点的让那锦衣卫都指挥使,镇国公魏刚挂帅,让工部尚书赵士祯总督兵事。他这个兵部尚书,压根就没什么事。征伐朝鲜的时候,那个倒霉鬼石星还是四处找人找兵找将的,万历皇帝也是全权委托给这石星。户部拨出的银子,那石星经手后也是沾了不少的。各处将官,若是想在这征伐战事中捞点什么实惠出来,也是要跟那石星联络好感情的,孝敬那肯定是少不了的。可是现下,他这个内阁首辅兼任的这个兵部尚书,竟然是什么事都没有。户部没有银子拨出来,而朝廷的京营据说是皇上拨的内帑,他这个兵部尚书自然是捞不着伸手的。还有就是将官任命,人事安排,都是和他无关,那从辽镇过来的魏和尚竟然都自己安排了。至于粮草和行军什么的,他就更是够不着边了。仗是打胜了。可是他这个兵部尚书在这其中好像什么也没做。若是有人质疑他。估计他都没法辩解。
打仗他管不着了,任命官吏的事情他还是插不上手。那新任的吏部尚书竟然只是个举人出身,就因为身后靠着郑国舅,所以才和他同殿为官。他有时候还想嘲笑那范楠,可是真到办起事情来,他又没法嘲笑人家了。人家做什么事都是井井有条,你想挑毛病,都是跳不出来。而且这吏部任命的官员,皇上那边也插手。司礼监发过来的折子他倒是看了,但是他没有权更改了。里外里都是吏部和司礼监在运作。他本想要替他笼络来的那些士子争取一下,可现实情况是,他拉拢来的那些士子,在那什么任职资格考试中。竟然都是不知所云,而那些郑国舅暗中蓄养的士子,竟然对这一套和政务有关的事情极为熟悉,其中很多法子,他自己看了都是佩服。那考卷他也是看了的,和八股文截然不同。其实他拉拢来的那些士子要是好好学一下的话,也不见得比郑国舅推荐上来的那些人差。大家都是读书人,脑袋都是差不到哪里去。能考上进士,就该有这个智商。可是他拉拢来的那些人一旦经过那所谓的培训,最后竟然纷纷脱离他的体系。成了那郑国舅夹带里的人了。
礼部是没有什么事了,当今皇上也不存在像神宗和世宗皇帝那样的大礼议还有立储的事情,顶多就是个大婚。可是现下这位皇帝,好像对于找皇后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按照岁数计算,天启二年这小皇帝已然十八岁了。若是在民间,这个岁数的男人不结婚,那不是家里穷找不起老婆,就是自己有问题。可是这位皇上可不穷啊,他自己也是没有什么问题。沈一贯也是从侧面了解到了皇上在宫里头宠幸了一个贵人的。但这女人毕竟不是按照大明正统娶来的皇后,没有经过礼部那一番标准的挑选。算不得数的。何况这小皇帝不知从哪里听说辽镇那边男子十八岁才算成年,才能娶嫁,便也要学那边的规矩。皇上一坚持下来,他这个阁老也是没有办法。
至于刑部和户部,便是那他越来越疏远的方从哲来管着的了。户部这两年倒是干脆。除了给下边人发饷钱,其他的事情几乎就不怎么干了。下边的一些省份收上来的银子。有时候还有些入不敷出的感觉。这要不是那泰和钱庄当时给户部借款,估计现下这户部都开不了张。也是因为这借款,户部要还那利息,这利息到现下也是没有还完。欠着别人一屁股债,哪里还会想去干什么别的事情。不过也是怪事,户部虽然没有银子,但是这大明各处现下都是忙碌异常。北边现下铁路已经从京师修到济南了,且山东那边竟然也修了一条铁路,是从那海边一个叫青岛的地方修到济南的。
刑部也是没什么事了。皇上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竟然在大明各处全面取消死刑,说是除非遇到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或者苦主不让的,那就直接砍头。而其他的死囚,都是要运到京师,然后在被运走。至于运到哪里,一开始沈一贯还不知道,后来才知道,闹了半天是运到辽镇,据说那边缺人,说是把这些人拉到边墙外边充作敢死营,专门对付墙外的女真人。
朝廷设置的整个六部,这么一分析完后,还真是没有他沈一贯什么事了。便是有事,估计也是有人早就知道怎么做,知道怎么处理了。沈一贯此时真是有点感慨的样子了。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境遇。明明是个内阁首辅,可是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他参详,都不需要他解决似的。
若是遇到个随遇而安的,那便也罢了。可是沈一贯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在万历皇帝驾崩后,原本以为自己侥幸活下来,以后必能干上一番大事,最起码自己可以捞到很多权柄。可是结果却和他想的相距甚远。他渐渐的什么事都不需要做了,只是呆在这个位置上看,或者被别人找来充一下门面。他想伸手的时候,却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想要靠着官位来用强,却又有个皇帝在上边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