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宇飞的妈妈李秀珍推开了大屋的门走过来说:“儿子,你喜欢看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看吧!一会儿到咱们家院子时我出去看看就行,再说了,到了咱们家还得给领班儿的烧点开水,沏点茶,你大嫂二嫂说不出去了,在家陪我,你们去吧!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宇飞的内心是矛盾的,他很想带着父母出去看灯,因为这是母亲最喜欢的乐趣,对于农村人来讲,只有新年才能看到大秧歌,这是最隆重的喜庆事儿了。宇飞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每逢过年生产队里组织的大秧歌跑灯时,妈妈都喜欢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出去跟着串街看。在农村生活的人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只能在这个时候开心乐呵几天,其他时间都忙于活计,没有闲暇的时间。但母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加上疾病的困扰,让她失去了以往的精气神儿。宇飞是想带着母亲出去,让她感受到儿子时时刻刻就在她的身边,只要有儿子在,她就会充满着精神力量,觉得自己永远都年轻。然而,宇飞的想法是好的,也是幼稚的,他的母亲毕竟已经步入了花甲之年,加上多年来疾病的折磨,不可能永远年轻,年轻已经永远不属于她了,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往了。
宇飞的内心是痛苦的,他十分清楚母亲的病情,岁月是无情的,疾病更是残酷的,它夺走了一个人的健康,夺走了她青春的活力,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挽留住岁月的脚步,留不住青春,这是自然法则。此时此刻的宇飞内心里充满了忧伤和痛苦,可他不能也不想让父母感受到,因为他知道这次探亲归来的目的,只想带给老人快乐和幸福,不能让父母看到他的伤感,即使强装也要装作非常快乐的样子给全家人。
宇飞只好嗯嗯地答应着,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走时还不忘让小峰小雪带着手电筒,担心晚上看不清道路。
十几分钟的时间,宇飞就和侄子侄女来到了村子中心街道。这时候大秧歌已经到了村里第一道街,他们只好又跑着追了过去。农村的街道都很狭窄,加上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像棉被一样把整个大地裹得严严实实。即使家家院落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但厚厚的积雪还是在街道两侧堆积如山,加上村里的人都走出户外来看秧歌,街道就显得更加拥挤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热闹的人群站在秧歌队伍的四周,前呼后拥的喊叫声和大秧歌的锣鼓喇叭声交相辉映;那些孩子们在秧歌的中间穿插跑动着,嬉闹着,跳跃着,所有人都跟随着秧歌的流动而欢呼着,谈笑着。
东北大秧歌带队的叫老鞑子,他们帽子上插着两根雉鸡翎,和战场上的指挥官一样,全身穿着金黄色的绸缎服饰,服饰上坠满铃铛;手中舞动着一根皮鞭,流畅地指挥着整个大秧歌队伍。或者吆喝着,或者唱上一段充满满族风情的歌谣,或者来一段萨满舞蹈。他是这支队伍的核心人物,因为整个队伍的快慢速度和节奏都要随着他的口令和脚步而移动。
秧歌队伍中排列着各种具有观赏性的元素,有划船的,有抬轿子的,有踩高跷的……
划的船和抬的轿子其实就是这些组织大秧歌的人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用高粱秸秆制作成空心的船和轿子,船和轿子四周贴着各种剪纸和彩色图案,也有春联、谜语和喜庆的饰物,特别漂亮。船和轿子形状各异,有莲花瓣形的,有龙形的,有鲤鱼形的,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让观赏的人们时刻充满着好奇。船和轿子四个人抬着,里面的那个人随着队伍舞动和前行。秧歌队伍中还有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和唐僧,各自拿着自己的法器,金箍棒、钉耙子、箱子和白龙马都制作的惟妙惟肖,好像真的要去西天取经似的。那些调皮的孩子们跟在他们的身后开着玩笑,说着挑逗的话语,做着模仿的动作,带给他们无穷的欢乐,这里俨然成了欢乐的海洋。秧歌队每到一家前都鞭炮齐鸣,迎接他们来拜年。
扭秧歌的人一只手里拿着彩色的扇子,一只手拿着跑灯,互相对唱着,逗笑着,打闹着,舞动着他们轻盈的步履,欢快而流畅,展现出他们优美的线条和青春的活力。
看热闹的观众们不时有加入队伍的,有本村的群众,也有外村的青年男女。原本就特别拥挤的队伍更加壮大了,队伍前后足足有三百米长,像是一条长龙一样在村子的中央摆动,在家家户户中穿梭,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宇飞带着两个孩子跟随着队伍移动着,在欢笑声中陶冶着性情。他仿佛回到了孩儿提时代,他追忆着他的童年和少年时美好的时光。很多往事在脑海中闪现,对比着过去和现在的变化。虽然他已经走过了那个年龄段,但是他的心却并没有完全摆脱掉那段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宇飞品尝过他孩童儿时贫困的生活,但是他的精神世界却是丰满的,就如同这些身边的普通乡亲们一样。他们虽然还没有走出贫困,可是他们乐观向上的心并没有泯灭。即使他们还没有找到通往富裕的道路,可那又能咋样?该快乐地生活还得快乐地生活,日子还得照样去过。宇飞跟随着队伍前行过程中被这群乡亲们的生活观感染着,陶醉着……
也许这就是普通百姓们的幸福吧!虽然不同于上游社会那么有高度、有深度,但它却实实在在的带给了老百姓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