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彦拾起地毯上的照片,把它们都放回蓝色亚克力文件夹,再端端正正地放回到案几上。
照片上男女相拥着彼此,贺彦再看看余志,发现照片上的男子和余志不是一个人。
照片上的男子虽也英气逼人,只是那暧昧的眼神中参杂着一丝阴狠,最重要的是,脸部轮廓以及发际线不同,且照片上男子有些头发自来卷,透着一股子港式慵懒的气息。
“睡神”则不同,他的头发是浓密而直挺,显得生机勃勃……
贺彦意识不到自己看这位来访者的眼神不尽然理性。
“笃—笃—笃”
敲门声有些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咨询室凝重而微妙的气息。
贺彦站起身,默默走到门口。
维达面色透着一丝不安。
“慧心刚刚把电话打到前台来了,催你尽快回家!苏教授似乎有什么心结,说要等你回去,再去医院!”
贺彦心头一凛,再回头,颇为遗憾地扫视了一眼咨询室里面的情况,眼底闪过一丝润泽。
难道这是年纪越大,脾气果然越大?慧心那么好的脾气都兜不住老小孩的一番折腾!
抑或,苏妈妈的确想明白要告诉自己一切,那可是贺彦有记忆以来,一直不曾放下的念想。
我是谁?我从哪里而来?
……
“那今天这里的善后工作由你完成,你好好和余先生解释,至于咨询费你看情况,原则上可以免除这一次。”
贺彦看似面上波澜不惊地叮嘱着,把来访者资料夹转交到维达手上,眼神里又满腹心事地离开了3号咨询室。
维达看着贺彦,直到如此矛盾的人慢慢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下午四点,窗外高耸挺立的白兰树正好为这栋建筑物挡住了大部分西晒的阳光,在月白的窗帘上投下厚厚的阴影。
斑驳的光线卷起碎金似的微尘,一丝丝地缠在贺彦的身上,在豆绿的真丝上衣上落下点点光斑,浑身都沾染了明亮的光晕,可是贺彦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
前路未明,可是如果现在立刻给她知道自己来自何处,自己到底是谁,她又开始心里犯怵。
人,对于未知的一切,既充满了希冀,有充满了不明的担忧。
贺彦也是如此。
心理咨询师面对自己的事情,竟然和普通人一样,情绪冲突没有分别。
贺彦站在更衣室,背靠墙面,脱掉了高跟鞋,那种从脚底蔓延而来的凉意,慢慢地蔓延到身体的深处,就像寒冰入心,总有一丝凄楚,丝丝缕缕,无处不在。
她赤脚站在地板上,快速褪去身上的衣物。
转身对着穿衣镜,看着镜中的自己,贺彦分明感受到心头一阵微寒,她努力选用冷静的方式处理自己的情绪冲突,试着牵牵嘴角,嘴角却含了一缕牵强的笑意。
美人也有审视后无比嫌弃自己的片刻,只能说,贺彦活得蛮理性。
但,人生都是理性和感xìng_jiāo织而成。
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敲响。
“我在门口等你!”
维达透过门缝隙对贺彦说道。
贺彦换好衣服,拎着简单的手包,径直走到前台。
“3号咨询室的来访者我来处理就好了,之前你拜托我查的名单,已经罗列出来,你看看!”
维达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名单,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恰如其分的笑意,如同春天里轻轻掠过田野的风,只会给人希望而全不至于给人压迫感。
贺彦快速浏览了名单,眼底添了一抹淡淡的疑虑,就像雨后的傍晚,朦朦胧胧的月色下,远山上罩着的一片薄软的云烟,参着模糊的阴翳,让人探寻不到那忧郁眼神背后真正的意味。
维达和贺彦肩膀平靠在一起,帮着快速浏览着名单,但似乎并没有找到可以和贺彦的描述一致的灰色套头衫跟踪者的蛛丝马迹。
贺彦脸色越发沉了下来,双唇微闭,感觉很是棘手。
“你的脸色不太好,需要我帮你报警处理吗?”
维达见贺彦眼尾凝重一抹愁云,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遂关切问道。
贺彦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自己那点疑云惨淡之事,将前来顶班的维达抛在一边。
她有些歉疚,侧身坐在门口接待处,右手示意维达也一起坐下来。
贺彦顺手把沙发旁的落地台灯打开来,暖光溢满室内,气氛似乎暖了一些。
至少驱赶了部分侵蚀心房的寒意。
“早上出门,到自己发现有陌生男子尾随,今天我的状态不佳,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维达拍拍贺彦的手,温言道:
“我父亲癌症住院,你都把工作室部分周转的钱先借给我,这样的老板已经很少,别紧张,你还有我和小琪!”
贺彦的身体微微一震,像似被维达的话深深触动,眼睛闪过一丝温润,旋即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她凝视着手上的名单,似乎在逼迫自己面对现实。
事实上,她的确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自己此刻的心境。
“你可能遇到一些麻烦的事,等你准备好,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心理咨询师,都说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是一个善于倾听的容器,请给我这个机会!”
维达递给贺彦一条坚果巧克力,暗示她需要进食一点点甜食,这样有助于情绪稳定。
贺彦接过来,眉梢多了一分安然。
她没有抬眼看维达,也没有正面回应她的提议,似乎还陷在思维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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