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敛起原有的一丝笑意,嘴角挂着一丝捉摸不透的阴狠,似乎猎人一般,正眼看着猎物正一步步步入自己设置的陷阱,眼神中透着狩猎在望的得意。
她扶一扶老花镜,淡定地从手提行李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第二性》,开始泛读阅览起来。
余志乘机一直有一个怪癖,那就是会在飞机起飞之前想办法让自己入睡。
一开始问空姐要的白葡萄酒,便也是为了助眠。
他害怕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的失重感,感觉到就在某一瞬间,他的心肝脾肺肾似乎都会移位,充满窒息感。
因此,余志无论出差也好,旅游也罢,他都会在起飞之前睡着,等到飞机起飞进入平流层,再起来看看杂志或者看一部电影。
余志小时候淘气,喜欢模仿父亲,趁大人不注意就爬上高高的白兰树,去摘取最鲜嫩的花骨朵儿。
不幸的事发生在八岁那年的一个盛夏午后。
他一个不留神,从白兰树上生生地摔了下来,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手指缝隙都出现了不规则出血,在医院治疗加上静养了一个月,才能回家。
自此以后,余志会惧怕失重也害怕透明玻璃栈道。
苏苓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无患子的气息。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入睡,眉心微蹙,手还紧紧得抓着安全带,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难不成此人用睡眠来克服现实的恐惧?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防御机制呢?
苏苓想到这里,心里开始忍不住记挂起贺彦,不知道她今天能不能正常上班,身体上的疼痛以及之前被尾随的恐惧感,有没有得到缓解?
半小时后,飞机进入平流层。
身形秀丽的空姐走到余志跟前,礼貌地蹲下身来。
“余先生,飞机已经平稳运行,请问,你要吃点什么?”
一看就是人敏手快,她双手递上iPad,示意客人点餐。
余志取下眼罩,起身正坐,客气地接过iPad,微微浏览,选择了鳕鱼套餐,外加一杯康帝红酒。
“谢谢你,起飞前的相助,未知阁下姓名?”
苏苓在点餐后,一脸笑意。
余志从外套里拿出名片夹,麻利地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眼前的银发长者。
苏苓给接过来,戴上老花镜,若有所思地细细端详一番,最近浮出一丝得意。
“余先生本人比照片更儒雅随和不知可曾婚配?我有一爱女,还待字闺中!”
余志面色沉静,隐隐浮着一丝腼腆。
眼目下,做母亲的还真替女儿恨嫁呢!
余志被眼前的老太太这样倚老卖老地半开玩笑的谈话给逗乐。
他没有直接回应,淡然地一笑拿起酒杯,睿智地回应:
“再过五年便逾不惑之年,目前已婚,已有一个女儿!”
余志说着,手指下意识地摸索着结婚中环,上面纂刻着“YL”—余志和陆雅瞳姓氏的缩写。
触感微微冰凉,字母的地方隐隐约约多了摩擦和隔阂,如同此刻余志的心海。
“余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苏苓也回赠了名片,余志端坐着双手接过来。
“你笑起来英气逼人,应该多点笑!”
苏苓似乎觉察到余志的心境一般。
“苏教授!”
余志有些激动地伸出手,一把将苏苓的手握住。
“这些年您老人家变化蛮大,我大学期间曾经有幸去旁听过你的《中医药理学》!”
余志的表现有些让苏苓意外,安装她收集的资料,余志是中大毕业,似乎和中医药大学不沾边。
“哦,那么巧,还真是天涯之客近若比邻!你对中医感兴趣?”
余志脸上浮出一丝难色,那时候余志的父亲因为母亲的离家出走,常年酗酒,后来肝癌,无钱医治,余志才想去找到合适的中药,来缓解父亲的痛苦。
“算是吧!”
余志回答得极其笼统,倒不是回避问题,只是害怕和年纪大的长者谈论死亡的话题。
机舱里面十分安静,也不适宜久久攀谈,二人很有默契地结束了点到为止的寒暄。
苏苓把名片放好,继续看书。
很快,一杯康帝就已经印完,余志翻翻报纸,百无聊赖只能盖好毯子,酒意袭来,熏熏然,余志难忍困倦,很快就再次进入梦乡。
连日来他都睡眠不足,没有想到却是在机舱找到了安全感,可以安然入睡。
苏苓看了看余志疲惫的脸庞,没有言语,只是把目光集中在书页上,她在心里开始有些不忍,余志作为陆家赘婿,加入中天证券的时候,丈夫早就已经离世。他的确不曾伤害过自己的丈夫。
要把一个无辜的人,牵引到仇恨的漩涡里,着实残忍。
见面三分情!
毕竟他是自己接触过的人,如此善良的人,加上慧心、贺彦都按照自己多年的排兵布局,去瓦解陆敏达大家族企业,未免有点残忍。
梦里,余志回到了儿时的故乡。
那个炎炎夏日的午后,他们辛苦但是幸运地找到了弟弟,他只是在废弃鱼塘边玩得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他并没有淘气,并没有和那帮顽皮小鬼下水野泳,他并没有因为溺水而离开……
梦里,妈妈永远都会在身上佩戴一枚白兰胸针,她没有因为弟弟的溺亡而伤心欲焚,并没有离开父亲。
父亲也没有陈年酗酒,最后错过肝癌最佳治疗时间。
而余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