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可司褚却已经猜到了他话里未尽的意思,眉眼覆了一层霜寒。
明姝倒是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唇动了动,不过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朝廷不是没有派发赈灾银下来,可这些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一层一层的搜刮下来,还剩多少?
那就没人知道了。
“哎哟卧槽!”
正沉默着,一声惊呼成功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只见贺兰潋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
他旁边,一地的药材散落在地,不难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众人眼神沉默:“……”
可真有你的,平地都能摔。
闻人白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神色讪讪活像摔的人是他自己,连忙上前将人给扯了起来,这头,贺兰潋被扶着站起了身,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谁这么缺德啊,把这玩意儿放这么容易打翻的地方,这不是诚心的么?”
他嘴里还沾了点药材,皱着眉头吐出来:“呸呸呸!啥玩意儿这么苦?差点儿没把小爷给送走!”
他说完,察觉到气氛诡异的安静,一抬起头来,就见太守一脸心痛地盯着地上的药材。
贺兰潋:“……”
他难得冒出点愧疚来,语气有些心虚:“对不住啊,这玩意儿洗干净还能用吧?”
太守依旧心痛,甚至亲自走上前将打翻的草药拾起来。
人家一句指责的话都没说,贺兰潋却更不自在了,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弯着腰跟着一起收拾。
越扶光走近来,捡起地上的一个草药,轻嗤一声:“这是龙胆草,降火祛湿,清热解毒。”
“中药有三苦,黄连,木通,龙胆草,这龙胆草便是其中一味,能不苦吗?”
贺兰潋闻言瘪了瘪嘴:“难怪……”
他的运气可真好!
越扶光漫不经心的动作突然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她把草药递到鼻间轻轻嗅了嗅,面色猛地一变。
“这龙胆草有萨蛮花的味道!”
“什么?!”
其他人惊闻脸色也变了变,连忙凑上前拿起来也跟着闻了闻。
其余几人一头雾水,没闻出什么不对。
这味道经过晾晒,已经变得几不可闻,只有经验老道的人才能闻出异样。
譬如顾太医,他一开始心里颇有些质疑,虽说这位出身药王谷的神医名气很大,可对方看上去实在太过年轻。
干他们这一行,很讲究一个资历。
并非能把医书背下来就算完事,有些病症医书里也不一定有记载,这些都需要长年累月地摸索积累经验。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经验?
偏偏陛下和娘娘看上去对这个小姑娘还挺信任,顾太医心里颇有些泛酸。
什么萨蛮花,他从前听都没听过!莫不是这小女娃杜撰出来的?
老头不信邪,皱着眉仔细闻了闻。
身为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他自然不是空有名头的花架子,没有点真本事,他能在暴君的魔爪下干这么久?
龙胆草的苦涩中,掺杂着一缕极淡的香味,这股异香若有若无,存在感却异常鲜明。
顾太医眉头紧蹙,为了进一步确认,甚至还放到嘴里尝了尝。
明姝见状瞪大了眼:“诶……”
越扶光摇摇头,语气淡定:“少量还不会怎么样。”
顾太医这回是彻底死心了。
味觉或许会骗人,可他这舌头可骗不了人!
他脸色灰败,神情恍惚。
怎会如此?
这些药材他还会定期检查一遍,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太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钥匙在他的手里,谁能瞒住这么多守卫,干出这样大的动作却没有人察觉?
能接触到钥匙的人,必定是他极为信任的人。
心里猛地掠过不太好的猜测,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司褚捏着手里的草药,敛了敛眉。
除却一开始的惊讶,越扶光这会儿倒镇定下来:“你们给病人用的药里面,有龙胆草这一味吧?”
顾太医脸色煞白,嗫嚅着唇:“龙胆草,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越扶光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也没有必要问下去了。
太守和顾太医齐齐跪下:“下官(微臣)罪该万死!”
若不是这趟司褚要来,他们还不知道药材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司褚神色冷戾,将手里的草药碾了个粉碎,薄唇微启,冷声道:“查!”
对方的手竟然能伸到这么长,简直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明姝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担忧:“今日我们的动作闹得这么大,想来那人应该有所察觉,再想抓他的尾巴,可就不容易了。”
他们一路过来,惊动了不少人,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行动败露了。
早知道就应该低调一些,杀对方一个措手不防!
闻人白赞同地点点头:“如果对方真的在这里安插了眼线,估计没一会儿就该收到消息了。”
查肯定要查,怎么查?
太守眉目一沉,像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把这座城翻过来,下官也会将那人找出来,绳之以法!”
*
回了太守府,众人堪称精疲力尽。
这一天下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从早忙到晚。
到了晚饭时间,每个人都饿的不行,堪称狼吞虎咽。
见明姝吃的形象全无,温知意替她盛了一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