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回到静心斋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异样。
司褚坐在窗边看书,桌上燃了一盏灯,光线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他神色专注,看上去竟十分乖巧。
明姝进了门,司褚搁在桌上的指尖微微颤了下,没回过头。
他看上去依旧沉浸在书本里,其实思绪早就被明姝那边的动静吸引,纸上的文字仿佛变成一排排蚂蚁,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纸页迟迟没有翻动一下。
明姝进了门。
她今天格外的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和他分享遇到的人和事。
司褚无意识拧了下眉,唇线微微一抿。
她……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生气吗?
司褚手指微微攥了攥,黑白分明的眼底掠过一丝迟疑。
要不,他主动低头认个错?
这种想法,换做从前的司褚是怎么也不可能想的。
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认错”两个字。
不过,潜意识里他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选择,他听到脚步声慢慢走近,耳尖颤了颤,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腰杆挺得笔直,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了他身边。
司褚眼睫几不可察一颤,等着明姝主动开口,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衣角轻轻拂过。
脚步声又逐渐远去。
司褚怔了怔,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无意间抬眸瞥见桌角,突然一愣,那里安静躺着一颗糖。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随手放进黑匣子里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我想要一颗糖。
司褚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态度是极其漫不经心的,他并不觉得愿望会实现,不过想到明姝当时郑重其事的模样,下意识不想辜负她的好意罢了。
他眼前冒出她踮着脚艰难地去够牌匾后的黑匣子,然后左顾右盼,偷偷摸摸打开匣子看里面的纸条的模样,不自觉唇角微弯,朝里面看了一眼。
司褚缓缓拾起那颗糖,小心翼翼剥去糖纸,将其放入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树梢。
他抬眼盯着瞧,眼眸弯弯,无声笑了下。
他从前觉得,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不过是一群庸人宽慰自己的借口。
可是如今,他想,或许是有的。
她是他的神明。
*
明姝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妙,自从碰了那枚玉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虚弱期。
具体表现为嗜睡,疼痛感变强烈。
她闭了闭眼睛,这种感觉和之前她要离开的时候很像,明姝心里不由浮起一层忧虑。
这种担忧在得知司褚要去秋狩时达到了顶峰。
皇家每年都会搞各种各样的活动,美名其曰君臣同乐,促进感情,当然一些世家子女也会借着这个时机相看。
秋狩就是其中的一项。
这种级别的活动,司褚本来是没有这个资格参加的,不过贵妃特意在皇帝面前提了一提,因此,昭德帝难得想起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便允了对方同行。
“你答应了?”明姝眉尖轻轻蹙起,盯着眼前的司褚。
她没有忘记贵妃说要在狩猎场上送给司褚一份大礼。
依照对方的手段,能说出这话足以可见其险恶用心,她本来还想着司褚可以装病推脱,拒绝参加,只要他不露面,贵妃纵然有再多的手段也无处施展。
可是司褚竟然答应了。
司褚抿唇,眸光幽暗:“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昭德帝,他名义上的父亲亲口发话,那是多大的恩赐?
真可笑,明明他没有生养过他一天,却有权利主宰他的一切,只需要简单一句话,便能决定他的生死。
他眼底掠过墨色层叠,心里有什么渐渐破土。
明姝张了张嘴,自觉失言。
的确,对方是皇帝,也是司褚的父亲,他根本没有权利拒绝。
再说,贵妃决定了的事,不达目的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谁规定只能贵妃算计别人,别人不能反击了?
明姝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她离开之前,能为崽崽做的最后一件事。
贵妃越在乎什么,她就越要夺走什么。
她不是恨崽崽么,如果她知道这个机会是她亲手送上门的,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明姝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再看向司褚时,眉间的担忧已经褪去。
“这几天好好休息。”
司褚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唇动了动想要问什么,对上明姝的眼神,却选择咽了回去。
他并不是个容易轻信他人的人,相反,他的防备心很重。
可直觉告诉他,明姝不会害他。
她明明有无数机会,可她都没有害过他。
对方对他的感情很奇怪,说不上来,可他能察觉到她的善意,并不令人排斥,反而,十分令他舒适。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连上天都不忍心看他这样惨,所以才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拯救他?
这么一想,之前经历的那些苦难,好像瞬间不值一提了。
*
秋狩那日是个明媚的上午。
司褚虽然得了随行的恩典,却被宫人们安排在一个相当狭**仄的马车里,连伺候的宫人都很敷衍。
“陛下吩咐,出行一切从简,劳烦殿下将就些。”
宫女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