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梓辰可以想象,大哥还有其他人一定都很快乐,主家死了,下面的人就可以分家了,然后通过各种借口和理由,不给他留一分一毫的家产。理由是现成的:不事家业,亲母病重不守床榻,大丧未归,未妻,无后——不孝。
靠着船篷望向湖面,不时漂过几只不够分量的死鱼,鱼鹰子和其他水鸟在死鱼上方疯狂地抢食,有几只还差点撞上自己所做的船,带着死去水产特有的腥臭。他觉得胃里很难受,有些想吐,但还是费力去忍住了,因为这件事传到哥哥们的耳朵里,又会是一个笑柄。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骚动,是许多渔人惊呼的声音,前面摇船的下人也停下手来,目瞪口呆地看向岸边的方向。因为有船篷的遮挡,云梓辰的视角看不到那个方向,本也没有心思去看热闹,但是觉得骚动似乎越来越近了,而且是冲着自己的方向。于是转过脸,上身探出船篷去,他看到了泠皓,泠皓没有穿红衣,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袍。周围的渔船都让出一条道来,他在水面上快速的飞过来,不,他是在跑,他在水面上飞奔!
泠皓瞬间到了近前,一手扶住船舷灵巧地翻身钻进船舱来,此时篷船已离开岸边近百丈,而泠皓跑过来,他的鞋子竟然都没被浸湿。
“我也一起去。”泠皓一边细心整理衣服一边跟云梓辰说道,看也没看前面的下人。
那个下人“啪”一声把桨扔到船板上:“泠公子,家里主母归天了,这是我们云家家事,您又没有收到讣告,请……”
“在伯母生前,我曾多次得伯母照顾,还差点收了我当义子;我和崇爵以前是多年的同门,现在也是同僚。怎么没有我的事?”泠皓抬着头,眼睛却向斜下看着下人,是个愠怒的睥睨目光,竟然带了凶狠和锐利。
下人也不示弱,冷笑一声说道:“抱歉了泠公子,我是听大少爷的,从不知道您和主母的什么交情。现在这船太小了,容不下您老人家的大架子。”
“我老人家?”泠皓也冷笑,脱下一只靴子,把脚架到下人的肩膀上,“区区个奴才,狗一样的东西,哪儿那么大口气?”腿上突然略略使了些力气,下人直接从船上飞了出去,摔进水里。
泠皓又抬起头来,扬起声音:“容不下是吗?你现在滚回去,告诉养你的那饲主,崇爵是跟着我来的,到时要到府上叨扰了。”说完提起扔在边上的桨,在边上的渔船侧舷借力一敲,篷船扬长而去,惊得四周鱼鹰子四处飞散。
等到湖中水雾把篷船与湖岸彻底地隔了开,泠皓才长吁一口气,把桨丢给云梓辰,自己穿好鞋躺倒在船板上,看到云梓辰一脸惊悚的表情,很想笑,又觉得笑了不太合适,于是解释说到:“有时候我见父亲就是这么教训别人家下人的。”
许久未听到回答,泠皓抬起头来,看到云梓辰抱着桨,跪在船板上,身子缩起来,原本十分高大的人,缩起来却只有小小的一团。
“崇爵?”
“泠兄,谢谢你……”云梓辰的声音是哽咽的,泠皓坐到他对面,拍拍他的肩膀,说到:“难受就哭出来,这儿没别人。”话音未落,云梓辰丢开怀里的桨,扑到泠皓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嚎啕大哭。
等云梓辰止住哭的时候,船已经快要漂到老爷庙的水域里了。那里是有水鬼的,吃人吃船吃牲口,船开进那片水域就会起来风浪,不管多大的船,都能给你吃到连点儿木片儿都不剩。泠皓和云梓辰手忙脚乱地把船划回正道来,也因此耽搁了时间,等他们到了南昌城内靠岸的时候,已经接近日暮时分了。
很显然的,那个下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到了云府,然后把船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云梓央不说什么,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而族里那些等了好半天的长老们也觉得此子实在是过分,简直罪不可恕。
因此,云梓辰刚一进门,等着他的便是祠堂中家族一群长老的三堂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