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弘文一向是慈爱宽容的好父亲,对儿女都是一视同仁,问过两个小女儿了,自然还要问一问大女儿,不过众人都知这老大是山里出来的野丫头,连倭寇都不知晓是甚么,又能说出甚么花儿来?
果然,武馨安想了想道,
“父亲女儿不知甚么是倭寇,不过依着女儿看来……”
她顿了顿道,
“女儿没见过海,但也知海是极大的,那茫茫的大海之上,想要寻一两只船谈何容易,光靠海上巡逻便能防人上岸,只怕是千难万难的……”
想了想又道,
“且女儿觉着,那些倭寇为何要来我沿海骚扰,自然是有利可图,我们越是防得严,能上岸的倭寇便越少,那可图之利便越大,则来的人便会越多,这海上是多半拦不住的,还不如待他们上岸来全数捉了,统统砍头呢!”
武馨安是不懂甚么倭寇,甚么禁海,只她以前杀猪时便知晓了,这官府越禁的事儿,便越是赚银子,譬如贩卖病死瘟猪,官府上有专派出差官,时常到各集市巡逻,专抓那些贩卖病死猪之人,只这样的事儿越禁越是有人做,一头健康活猪平常出售乃是一两银子到二两银子,可一头病死猪只有二三十个铜板,甚至有人将农户家中病死掩埋的死猪都给挖出来贩卖的,那可就是一个子儿都不掏了。
这样的生意,昧了良心,却是赚银子不少,王大妞常年做杀猪生意,如何能不知晓?
想当初王屠户就贪银子想在好肉里掺杂病死肉,被王大妞坚决制止,为的就是保自家经营多年的招牌,为的是左右邻里背地里不吐他们口水,那时节她一番苦心还被王屠户埋怨了许久……
这一理通百理通,官府越是不许人下海做生意,那这生意便越好做,只要有法子不被海上巡逻的军队发现,走一趟必是盆满钵满,这样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生意,平常百姓必是不会做的,但那些亡命之徒,又或是被银子逼疯的主儿,必是会铤而走险,搏一搏的!
父亲不是说了么,海上那岛国乱的很呢,亡命之徒必然是成群结伙的往这里来,那定是防不胜防的,依她看来,最便宜的法子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把那些胆子大的都杀光了,胆子小的自然便不敢来了!
此言一出,武弘文笑着点头,
“安安这话有些道理!”
说罢还赞道,
“我们家安安见识虽少,但这脑子倒是十分灵光!”
于是又笑着问武显德与武显荣,
“你们怎么看?”
武显荣年纪小小自然是不懂的,不过他与武馨安倒是有些臭味相投,闻言嘻嘻笑道,
“大姐姐说的对,将他们杀光便没人敢来了!”
武显德眉头皱了皱道,
“杀人容易,捉人甚难,我们先生说了,那些倭寇上了岸便四处流窜,卫所军在后头疲于奔命,四处捉拿都寻不到踪迹……听说那些倭寇中的浪人,都是武功高强,一个个高来高去甚是厉害!”
武馨安听了一撇嘴心中暗道,
“甚么武林高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这世上但凡做了事儿,总要留下蛛丝马迹,下了死力去寻怎会寻不到,届时调集人手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围,任他插翅也难逃!”
说不得能在这地面上四处烧杀抢夺不被人抓着,就是有内奸帮他们呢!
便如那些卖死猪肉的,在街面上总要买通几个混子做眼线又甚或买通了衙门里的人,衙门里有管集市的差官只要一出动,他们一时三刻就能得到信儿了,立时便将摊上的死猪肉收走,换上好猪肉,待到差官来时,那是半点儿也瞧不出蹊跷的。
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倭寇肯使银子,必也是能寻到内线的!
武弘文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叹气道,
“倭寇之中是有武功高强的浪人,但真正的症结所在,还是我们沿海卫所军制废弛,官兵不堪使用,倭寇一来便吓得闻风而逃,这样的军队慢说是保卫国土,护庇百姓了,便是能护了他们自己的小命都不错了!”
说到这处,众人都是一默,武弘文适才也是有感而发,才发此怨言,话一出口立时后悔了,
笑了笑道,
“这些话你们听过便罢了,左右这是朝廷的事儿,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这军制废弛便是皇帝想整顿,也要花大力气,岂是他这小小的推官能改变的?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武弘文看着时辰不早了,便领着妻儿给老夫人行礼告退,出了蕴冬院,儿女们各自回院。
武馨安一进春晖院的大门儿,便抱着肚子叫嚷道,
“妈妈,我饿!”
关妈妈一整日都跟在她身后,知晓她今儿是遭了罪,心疼的连连抚着她的后背道,
“我的好小姐,今儿可是饿坏了,妈妈现下就去给你做吃的!”
武馨安拉着她的袖子问,
“妈妈给我做甚么好吃的?”
关妈妈想了想却是一脸的苦笑,
“唉呀!我的好小姐,如今我们是在这府里了,一日三餐都是在大灶上吃的,这院子里的小灶就用来热热水,倒是当真没有备食材!”
一旁的刘婆子见状插嘴道,
“大小姐,那灶上有前头端午时做乌馒头剩的半袋面粉,要不做面条吃吧?”
关妈妈闻言松了眉头,想了想道,
“我们从村里好似还带了些干荠菜和冬笋干,倒是能做荠菜笋面……”
武馨安大喜,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