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末,浓郁的午后阳光散发着最后的光辉与热量。
镶嵌着金色边缘的橙黄阳光照耀着小妖精,背后水晶般的透明翅膀折射出琉璃般璀璨的色彩。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然而那双如小鹿般的眼睛却时常忍不住寂寞,四处打量。
涔涔汗水浸透了科洛林的囚衣,很快炽热的阳光又将其烤干,然而不过一会,汗水再次湿润了囚衣。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擦拭着手上的汗液,明明毛巾就放在手边,却选择最近的纸团擦拭,弄的手上满是颜料。
画出妖精的轮廓,对于他无疑是困难的,隔着中指,食指与无名指根本无法稳稳的夹住画笔。
一次不小心的呼吸,一次肌肉的抽搐,一次画笔失衡的抖动,都会导致这幅画变成一团废纸。
然而这只是画出妖精的第一步。
事实上,目睹科洛林忘我的神态,白冕心中已经能断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是紧迫的,可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亲眼见证一个奇迹。
在近百次的摸索下,科洛林终于掌握了笔感,笔锋变得柔顺婉转,笔下的线条如烈夏时、山峦冽谷间跃动的溪水,沿着河沙与卵石铺就的道路,绕过拦路腐木与岩石,漫过干涸的河床,从山崖之上迸射而出,垂落直下化为雪白瀑布。
好熟悉的感觉,就像曾经成百上千次的发生过。
科洛林微微有些停歇,然而很快就将这想法抛在脑后,继续沉浸在那高山流水的交融中。
这只是妖精腰部的曲线,距离完成还有十分遥远的距离。
笔锋微微顿挫,瀑流沿着崎岖的山崖流泻而下,撞击锋利而坚硬的山岩的瀑流,化作蓝白的水沫。
一次又一次的撕去画纸,一次又一次擦拭汗珠,一次又一次从起点重新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漫过山崖的溪流终于撞碎了山岩,林间的午光洒落,于飞溅的水珠间化作虹霞。
然而这也只是痛苦的开始,溪流停滞不前,即便后来已经能将两段线条一笔带过,却总是在足尖前停滞,之后的线条要么粗肥不堪入目,要么细弱如柳条。
可越过如此多磨难的他逐渐冷静了下来,笔尖悬停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曲度与方向的线条,终于,在近百次的比较之中,他选择了最为接近的那段。
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进来的地方。山崖下,溪流汇成的水潭深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伴随着岩缝皲裂之声,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水流云集而入,狭小缝隙间的隙流如剃刀般锋利,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劈开拦住的的碎岩,当一声轰响,光芒万丈,眼前便是无边的秀丽山河。
第三段线条,完成。
接下来,已经抓住触感的科洛林,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直下三千尺,即便稍有些困难,然而逾越过最难关的他,剩下的部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接下来,科洛林开始加深细节,涂抹阴影,强调不同部位的前后位置关系。
这是繁杂而细腻的一步,需要不断的雕琢,去发现特征,并将其表现,因此不需要像刚才那样重画。然而这也是极其令人烦躁的过程,平静的躯体中,仿佛存在的另一个意志,它想跳起来,想踢翻这画架,想举手高呼。
然而他稳稳的将这样的冲动压抑在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仔细观察着小妖精光线细节、阴影填充,以及翅膀上晶格般的纹路,逐渐将苍白的线条填充的更加饱满。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填充色彩。
若说前两者只是素描的基本功,而对色彩的运用恰恰是表现画家审美的关卡,不同的色彩能够表达不同的情绪,不同的色彩搭配更能够传递以不同的氛围,更为艰难的是,科洛林需要不断的调试颜料盘里的颜料,将其混合,达到最接近现实的颜色。
已经到了这一步,科洛林悬着的手颤抖着,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
仿佛新手般,笨手笨脚的调试着颜料,凭借着经验与直觉,调和出自己想要的颜色,也因此白色的囚犯上沾满五颜六色的颜料
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剧烈,瘦弱的身躯仿佛要咳出血来。
他一点一点的涂抹着,将心中最完美的妖精,或者说最完美的那副画呈现出来。
“画完了。”
科洛林说话了,他的声音让这寂静的房间重新回到现实。
白冕望着他的背影,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只是颓然的坐在那里,双手垂落。
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吗?
白冕走过去,取下画架上,科洛林经历数个时辰创作出的作品。
贝丝凑过来看了一眼,微微有些皱眉。
即便线条如何相似,然而整体感依然有着十分明显的突兀,颤抖的笔锋使得边界模糊,只能说这是一幅业余爱好者的杰作。
是的,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去挣扎,可沉淀的直觉与经验化为乌有,没有基础的空中楼阁依然还是会坍塌。
“蔻尔也要看!”小妖精轻飘飘的飞过来,站在白冕肩上,蓦然捂住了嘴:“啊,这不是和蔻尔很像吗?”
白冕小声的和蔻尔说:“不用这样。”
“蔻尔认真的。”蔻尔飞到画的面前,指着自己说:“你看,这不是很像吗?”
白冕与贝丝凑近一看,不禁深吸一口气。
他们下意识的从全局去赏析这幅画,自然会看见多如牛毛的瑕